隨著夜幕逐漸退去,天邊開始泛起淡淡的霜白。
不似夏日那般明亮與熱鬧,取而代之的,是秋冬特有的清冷與肅穆。
在這冷寂的風景裡,一輛馬車緩緩前行,最終停在了玄真觀門前。
馬車寬敞華美,內裡鋪著厚厚的絨毯,從中下來一人,狐裘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小截蒼白的下巴。
他便是林離。
林師叔所說的那位江南富商。
楚冷玉遠遠瞧了一眼,她知道肺癆在古代幾乎是絕症,醫書上稱此病“積年累月,漸就頓滯,乃至於死”,“凡受此病者,傳變不一,積年染疰,甚至滅門”。
季凌川把人接進來,林九逍一見到他,就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道了一句:“林家主,別來無恙。”
林離放下兜帽,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頷首,答道:“嗯,放心,還沒死呢。”
許久不見,這孩子說話還是這麼噎人。林九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與他再多做寒暄,免得受氣。
幾人踏入客房。
房間內早已備好了暖爐與熱茶,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令人心神寧靜。
林離在榻邊坐下,輕輕抿了口熱茶,道:“九叔,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不過我這病差不多是沒救了。所以,要是你找來的藥無用,心裡也不用有壓力。”
“……那老道還真謝謝你提前安慰我了。”
“唉,不客氣,反正人都有一死,我不過是早了點。”林離自暴自棄般說道。
“你這張嘴,真是……我都要後悔救你了。”林九逍嘴上唸叨著,卻還是給他端出來一碗藥湯。
這是用一部分神農百草丸煮化而成,藥效極好,不過面對肺癆這種絕症,林九逍心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對於林離來說,不管有多少把握,姑且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他把藥碗擺在桌上,道:“試試吧。”
林離的隨從立刻勸道:“家主,此藥來路不明,還是讓我先試藥吧。”
“唉,不必。”林離道,“我都這樣了,還用得著別人下毒坑害?”
再說了,他也相信林九逍。
說完,他便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這湯藥竟然不似其他藥方一般苦澀,帶著淡淡清甜,而且並非加入甘草之類的味道,林離稍感驚訝。
緊接著,溫和的藥力在他體內化開,如此快就能見效,再次讓他吃驚。
藥力蔓延入肺腑,彷彿一陣清風吹拂,吹走了所有塵埃汙穢,令他心肺輕鬆,好似……好似已經康復了一般!
林離試著咳了幾下,再也沒有那種牽動著整個胸腔疼痛的感覺,連久病積累的疲憊沉悶感,也消失了大半。
他不確定地說道:“這藥好古怪,怎麼才喝了一碗下去,就彷彿沉痾盡消?”
“家主,莫不是石散之類的幻藥?”隨從緊張地問道。
“不是,那種幻藥令人昏沉入夢,混淆疼痛,可我現在很是清醒。”林離又仔細感覺了一番自己的狀態,轉頭看向含笑不語的林九逍。
他態度端正了些,不似之前一樣消沉,問道:“此藥真乃神藥。不知道這是九叔從何處得來,花費幾何?”
“此藥是友人所贈。若非奇效,我也不會急急忙忙叫你前來。”林九逍笑著,打心底為楚冷玉感到驕傲。
聞言,林離一時想不出,究竟是誰有這樣高明的醫術。
竟然只用一碗藥湯就能治好他的癆疾,此人絕非泛泛無名之輩才對。
可放眼天下,精於醫道之宗師少之又少。
林離這次自江南北上,一路上已拜會過十幾位名家,神京中人也幾乎見了個遍,包括妙觀道的關陽道長,和皇室供奉的陸丹師。
他們接了名帖,拿了好處,但一聽說他是肺癆,一個個恨不得立刻退走,生怕他傳染給他們。
這幾年來,他求醫問藥,常有此情景,已是見怪不怪。反而樂得看別人被他嚇了一跳的模樣,很是有趣。
林離本已接受自己,罹患絕症、不久於世的結局,沒想到今日在這兒,一碗藥湯就把他救了回來,身心都輕鬆無比。
林離不由得問道:“還請九叔告知,這位醫家姓甚名誰,居於何處?救命之恩,我應當當面道謝。”
“不必,她淡泊名利,喜好清靜。”林九逍拒絕了他的請求,又叮囑道,“此事,你知我知即可,若是傳開了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