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被楉冰這突如其來的磕頭大禮嚇到手一抖,筷子全掉到了地上,清脆地響了幾聲,滾落到楉冰腳邊。
靜止觀望了幾息,夏知秋盯著楉冰埋在花生米盤子裡的腦袋,遲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楉冰的束髮。
“楉冰?楉冰!”夏知秋又扯了扯楉冰的垂在桌前的衣袖,這樣了都不醒。
夏知秋對楉冰的酒量也是無語,這人真是太極端了些,三壇之內完全沒事,一旦喝過了就倒,一點醉酒的餘地都沒有。
“真醉倒了?”夏知秋湊近了些,想讓楉冰的腦袋離開花生米堆,把她給帶到客棧去休息。
沒想到還沒把人家扶起來,下巴就遭受了重重一拳,把夏知秋打翻在地,差點咬傷舌頭,捂著下巴縮在地上忍疼。
“我……我沒醉!”楉冰一拳舉起朝天,一手撐著桌角,吃力地抬起頭,一搖就晃下來一小盤花生米,還有幾粒粘在臉上,怎麼搖頭晃腦都掉不下來。
“你沒醉就沒醉,幹嘛打人啊!”夏知秋輕輕點了一下下巴,痛得直嘶聲,甚至還逼出了幾滴控制不住的眼淚。
“我打的不是人!”
夏知秋捂著臉瞪眼,他不是人?!
“我打的是小秋秋,小秋秋……又不是別人,他不會真的生氣的……”楉冰把手直伸那空罈子,仰頭倒了幾下都沒喝到幾滴,頓時不滿起來。
“我、我還要喝!好酒!”楉冰學著夏知秋的模樣,一拍桌子,大呵:“夥計,再來十壇!”
“好嘞!客官您稍等!”
夏知秋爬回木椅上,繼續揉著下巴,看楉冰堅持不懈地想把頭套進酒罈子裡,臉卻不紅一絲。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這人真醉了,在發酒瘋呢,平時腹黑端方的人發起酒瘋來,還挺可愛的。
就是人傻了點,還隨便打人,等楉冰醒來,一定要把她身上的治療丹藥全搶過來!
十壇酒抬上來了,楉冰迫不及待地開了一罈,陶醉地聞了聞,坐在窗邊架著腿,仰頭就倒嘴裡喝了,咕咚咕咚特別過癮。
不用倒酒杯裡一點點喝,一罈酒沒得特別快,楉冰擦擦嘴巴,隨手一拋,酒罈就碎了一地。
夏知秋怕靠近又被打一拳,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忽然楉冰看向了他,被嚇得連忙擋臉保護自己。
“欲買桂花共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兩指間開了條小縫,楉冰的臉上滿是不合年紀的頹唐,看得夏知秋竟然有些心疼。
“小秋秋,你出生的時候,應該是桂花開得最盛的時候,可過了最香最美的季節,它就要謝了。”
“世人只記得它曾經綻放滿園,一年復一年,從不落下。”
“可年年的桂樹都是會變的,它們不一樣了,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都不是從前了。”
“我們與那一朵花的相遇,一生只有一次,不會再來。”
“小秋秋,你和穆稜都是我的一生一次,日後不會再有的人。”
“你們都是特別好的人,我很喜歡。”
“所以……所以不要討厭我,不要遠離我,不要避開我。”那最後一聲極輕極輕,像是怕被拒絕,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好嗎?”
楉冰低著頭打了個酒嗝,探出手去找酒罈子,想接著喝,接著說。
手指尖還沒碰到冰冷的酒罈,就被人提走了,楉冰伸手去抓,結果撲了個空。
“你走路上悶著臉,是在擔心這事兒?”夏知秋提高酒罈子,楉冰在底下跳起來都抓不到,活像一隻執著著去抓蘆葦的短腿貓。
“人就那麼點大,想得那麼多。”夏知秋表情很少那麼柔和,難得地揉了揉楉冰的毛腦袋,可能是覺得楉冰醉了也記不住,所以也不彆扭著講話了。
“就算你是女的,你也是我夏知秋的好兄弟,”夏知秋認真地保證了一句,“哦,還算上江穆稜。”
小個子楉冰聽了這句,不再踮著腳尖搶酒罈了,頭向前一倒,靠在夏知秋的胸口睡著了。
夏知秋扛起楉冰,吐槽了一句這小子也太輕了吧,吃了飯都到哪兒去了,而且也沒點肌肉,揮起劍來倒是發了狠。
把人帶回客棧,夏知秋也累個半死,把楉冰往床上一扔,他也懶得洗漱,直接回自己屋裡趴著睡了。
這就導致楉冰早上醒來的時候,雖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頭昏腦脹,也不疼,卻因為睡覺的姿勢不好而脖子痠麻。
而且三壇酒後的記憶,楉冰也一丁點兒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