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原以為他免不了又是一番糾纏,沒想到他竟然揹著手,佯佯踱開了。
“顧大人,你可知道你剛才所所念佛語的出處?”
常念怔了怔,老老實實答道:“下官不知。”
李洵舟轉過身看她,如玉的臉上,眉眼裡皆是坦蕩。
“ 是《五燈會元》裡,禪師弘辨答唐玄宗所問之語……”
常念“唔”了一聲,誇讚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外頭曹德旺急切的聲音。
“大人,您老要幹什麼去?”
“老臣自然是要找皇上去,皇上在裡頭吧,請曹總管代為通傳,就說老臣有事要奏。”
常念聽出來了,是御史大夫何瑞英。
曹德旺含糊地笑道:“皇上他歇下了,大人還是等回宮後,再上御前奏事吧。”
常念暼了一眼皇帝,趁他換氣兒時,小聲插嘴道:“皇上,何大人要見您。”
“不見!”李洵舟乜了她一眼,“朕還沒說完呢,你好好聽著,何為佛心,日應萬機即是佛心……”
外頭的何御史 突然道:“老臣怎麼好似聽見,皇上在說話。”
曹德旺伸著耳朵聽了聽,眉眼含笑,“大人聽岔了吧,奴才怎麼沒聽見呢?”
“心有佛之別名……”
常念舔了舔唇,為難地囁嚅道:“皇上,您不用說了,下官沒有慧根,聽不懂……”
“你要能聽懂朕就不講了,正因為你不懂,朕才要講!”
外頭的何御史:“又聽見說話聲了!曹大總管,你是不是覺得老臣年紀大,就有意搪塞糊弄老臣!”
曹德旺連忙賠笑道:“閣老,您是國之棟樑,給老奴十個膽兒,老奴也不敢糊弄您吶,老奴是真沒聽見,皇上他真的歇下了。”
常念知道,這個何瑞英是個老頑固,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但他又是真正的清流。
為官幾十載卻家境清貧,老妻死後唯餘一女,他也未曾納過一個妾室。
先皇曾贊他“清廉剛正, 忠介千秋”,是褒獎,也是抱怨。
因為這個何瑞英認死理兒,非黑即白。
清戎司替先帝辦私務,有時顧不上什麼章程法紀,他能連著十幾天不間斷地上御前呈奏疏,因為言之有理,所以連先帝都有些怕他。
要是讓他知道她如今正和皇帝共處一室,雖然並沒有不清白,但曹總管在外頭這樣阻攔,要是真讓他進來,恐怕他要指著她的臉罵她禍主殃民。
常念倒不是怕和他對峙,只是七老八十的老忠臣,若被她一句話頂得厥過去,她的罪過就大了。
常念壓著聲,哀求道:“皇上,您別說了成嗎?”
李洵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禪師這段話的意思,是教誨…… ”
他絕對是故意的!
外頭已經叫嚷起來了,“皇上!臣有事要奏!”
李洵舟還在嘚嘚不休,常念哀求不行,急得一把捂住了他那張不停開合的嘴。
屋裡屋外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聽見曹德旺苦勸道:“閣老,您再聽聽,真沒有人說話,皇上他真的歇下了,您不知道,皇上昨兒一宿兒沒睡,長公主突然病斃,皇上顧念手足,出宮探望後還得回來批那些批不完的奏摺,原本奴才無權議論國政,但皇上成宿成宿的熬夜,於國於民,終究不利啊,這會兒主子爺好不容易睡著了,您瞧您……唉……”
何瑞英聽了半晌,果真沒有動靜,頗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放低了聲音,“既如此,是老臣的不對了,讓皇上歇著吧。”
常念豎著耳朵,聽見人走遠了,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手心突然溼熱了一下。
她憤怒地看著李洵舟,要鬆手卻被他拽住了。
他一寸寸地把她拉近,“顧常念,以前你做這種事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馬車裡那旖旎、沼澤一樣的夜,現在回想起來依然讓人心顫神迷。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要拉攏她時所做的結語。
徐徐圖之。
現在也依然。
徐徐圖之。
以前當她是男人,他尚有耐心和她周旋,現如今,知道她是女人了,他有足夠的耐心讓她對他重拾信任。
他苦惱過,因為在愛情上純粹且固執,如果愛的人是男人,如何再接受和女人同床共枕。
子嗣怎麼辦,江山怎麼辦。
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