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在京城算世家了,內務府的官職在手裡傳了幾代,如今被抄家,貪汙只是明面上的說辭罷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當初站錯了隊,宋家和先皇后的孃家多少沾點親故,曾經明裡暗裡支援過順王,後來眼看勢頭不對,很快就轉了風向。
可惜,李洵舟眼裡容不得沙子,藉著繼位的時機,要徹底淘一淘池塘裡的老泥,充盈國庫的同時,順便也能肅清政敵。
常念站在宋府的廊下,眯眼看著遠處的蒼穹,混沌烏濃的雲翳堆疊著。
想來,又要下雪了。
清戎司的人正從屋裡往外搬東西,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看得叫人咂舌。
象牙雕成的福船,七彩斑斕的珊瑚樹,碗口大小的夜明珠,還有女人房中成套的赤金頭面和各式各樣的珠玉首飾。
內務府要查驗番邦的進貢,還有年關時各地官府的歲供,下頭人為了逢迎,免不了要提前打點那些查驗的官員。
有些時候即便無心貪汙,一次兩次尚能堅守住,次數多了,哪還能兩眼空空,兩袖清風。
人吶,經不得考驗,更何況是多次的考驗。
府裡很快就被搬空了,耳邊全是婦女孩子的哭喊聲,喊得人腦仁兒都要炸了。
常念揉了揉眉心,朝賀彥挑了挑眉。
賀彥會意,一抬手,千戶們腰間的燕翊刀唰地一聲,紛紛抽了出來。
“嚎你孃的喪!受用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嫌多,這會兒哭爹喊孃的喊冤枉,冤你爹的冤!不見棺材不掉淚,都給老子閉嘴!”
有人不服氣,“喪良……”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口,燕翊刀立刻壓到了她的脖子上。
不知人間疾苦的官家婦人,嚇得遲遲地轉過臉,白淨的肉皮蹭在刀鋒上,漸漸滲出血來。
凶神惡煞的千戶不懂得憐香惜玉,瞪著眼睛威嚇,“喊吶!繼續喊!”
那小婦人被嚇得萎在地上,被番子給提溜兒到了囚車上。
一番忙碌後,徐楓要留下來清點,常念進宮去覆命。
駕馬至宮門,進了宮後也沒著急去御前,一路往北拐進了安壽堂。
長夏頭上戴著抹額,正斜倚在榻上發愣,看見她進來,勉強咧了咧嘴角,“顧大人來了。”
常念看了看她,失血過多,臉白得發灰,連帶嘴唇有些發烏。
常念深深長揖下去,“太妃娘娘,下官有負所託……”
長夏掙扎著坐起身,“顧大人快別這麼說,芳春,快給大人看座。”
芳春如今見了她仍舊有些怵,連眼睛也沒敢抬一下,等她落座後,一得主子的首肯,就慌慌張張退了出去。
“顧大人,不怪你,其實我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胳膊擰不過大腿,能留著我的命,我就謝天謝地了。”
她扶了扶抹額,臉上露出惘惘的表情,“ 只是,害我的人是身邊的人,真叫我寒心,我雖然當了她們的主子,卻從沒在她們面前擺過主子的譜兒……”
常念安慰她,“娘娘性善,是那些奴才不知好歹,不值當為這些吃裡扒外的人傷神,養好身子才最重要。”
長夏垂下眼睫,臉上沒有血色,半晌才道:“顧大人,我真怕,我怕我往後一輩子都要孤伶伶地住在這深宮裡,提心吊膽地……”
常念突然截住了她的話,“娘娘相信下官嗎?”
長夏徨徨抬起眼,見她灼然地盯著自己,那雙水光瀲灩的烏目裡,有叫人勘不破的堅定。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絞著手裡的帕子別開了臉。
“信,我相信顧大人。”
常念說好,“下官虧欠娘娘,斷不會叫娘娘擔驚受怕地過完後半生的。”
長夏還沒弄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已經站起身了。
“娘娘好好休養,下官有空,再來看娘娘。”
外頭飄起了雪花,長夏撐著身子,從南邊的檻窗望出去,那抹紅色身影走在漫天的飄雪中,那顏色鮮煥地觸目驚心。
西暖閣裡的皇帝剛見完六部的官員,常念進去時,他面上尚餘不快,見她進來,神情一瞬平和下來。
李洵舟聽完她的回稟,不由哂笑,“滿朝官員都是富人,就朕是個窮皇帝,這些貪官,就是把大胤的國庫交給他們,他們恐怕也能吃幹抹淨,不用交六部複審,著內閣擬旨,沈鋮午門斬首,其餘親眷一概流放。”
常念垂手應是,“下官遵命,這就去辦。”
李洵舟頓了頓,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