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均在一個烤紅薯的鐵爐旁,佔了攤主大爺的半張小凳子,兩人背靠著背,天南海北地只管胡扯。夜漸漸深了,偶然有人來要上一個紅薯,大爺捧紅薯給客人的一隻手,楚靈均就忙著從客人的另一隻手裡收錢。不知不覺,天就要亮了。大爺自己吃了一個紅薯,給楚靈均留下兩個紅薯,便推著攤車回家去了。
楚靈均將一個紅薯藏進懷裡,頓覺心口一陣火熱,與他身上積了一夜的寒氣一激,不禁渾身輕顫,打了一個噴嚏。楚靈均揉了揉鼻子,倒是很覺得爽快。楚靈均倚靠在臨街一戶人家的牆邊,一邊啃紅薯,一邊往不遠處的那家龍駒客棧望。
夜市退了剛剛沒多久,早市又已漸漸旺起來的街道上,晨光明朗,如同鋪了一層清透明黃的地毯。楚靈均不禁眯起眼睛,心裡尋思道:“我在障境中之時,見那山川秀逸風雅,造境之人造境之時,胸中之丘壑必然也是這般。這倒不像是個和尚,而像是個。。。。。。風流才子!”楚靈均唇角勾起,手指在太陽穴上敲了敲,喃喃道:“才子喜歡什麼呢?琴、棋、書、畫。。。。。。”
楚靈均見這一戶的兩間屋子貼壁而建,一長一短,中間剛好形成一個空角。楚靈均悄悄掩身其中,眼見沒人瞧見自己,口占幻形訣,轉眼便成了一個女子。楚靈均轉身向後面的一扇黑漆木門上照了照,隱隱可見容色如雪,氣質清雅,如蘭似竹,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喃喃道:“我怎麼照著衣寒雪的樣子。。。。。。”
忽聽“嘎吱”一聲,眼前的門忽然開了。楚靈均還沒來得及看清門裡是什麼人,就有一盆洗臉水潑頭蓋臉,借他的身滑溜溜流成數串漂亮的水珠。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端盤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娘子。見楚靈均落湯雞一般,舉著一個溼答答黏糊糊,咬了一半的大番薯,卻似清水出芙蓉,既端雅又惹人憐,心中不禁大是喜歡豔羨,眸光一亮,跑過來便將楚靈均往屋子裡拉。
楚靈均心道:“衣寒雪是怎麼做到讓女子退避三舍的?”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溫熱,學著女子的樣子甩扭幾下,掙脫出娘子的手掌心,心中鬆了一口氣,暗道,“衣寒雪,我夠君子吧?我才不佔你這副形容的便宜!”
娘子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我瞧姑娘生得仙女一般,實在是。。。。。。實在是喜歡得緊。姑娘莫怪!”
楚靈均道:“沒事,沒事。長成這樣容易招人,也不是什麼錯。”
娘子瞪大了眼睛,道:“啊?”
楚靈均咬了咬自己多話的舌頭,道:“娘子可否再打盆水,讓我洗洗臉?”
娘子道:“自然,自然。姑娘稍等。”說著,便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門。
這時候,忽聽門外呼喝有聲。楚靈均心頭微凜,走到窗邊。果然,石磨玉領著眾人,已出了龍駒客棧。其中有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僧,舉著一根通體金黃的禪杖,甚是醒目。他身形矮小,那根禪杖倒是快到他的兩倍。他每走一步,禪杖便在地上“篤”的敲出一聲悶響。聲音不大,卻穿透街上漸起的喧嚷之聲,傳到楚靈均耳朵裡時,但覺金石之聲,振得耳朵發顫。楚靈均心道:“他在找我。”唇角勾起,喃喃道,“放心,我也正要找你。”
這時候,石家的一行人已走到早市上的一個餛飩攤位前。一群人落座,將三個攤頭都坐滿了。
石琢玉早看準了一個容色嬌媚的老闆娘,拉著石磨玉坐了。和尚也在這個攤位,靠著街邊坐了。一坐下,就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手中轉動著佛珠,像是念著什麼佛經。老闆娘笑得嘴都合不攏。給石磨玉和石琢玉一人上了一碗餛飩後,又殷勤地給和尚上了一碗素餛飩。
和尚眼都不開,只道:“我不吃素。”
老闆娘這一次是驚得合不上嘴,半晌方嬌聲嬌氣地道:“哎呦,大師不必著惱。奴家給大師換成葷的就是了。”和尚只冷冷“哼”了一聲。她佔容貌的便宜佔得習慣了,方才石家的一群人,哪個眼睛沒往她身上轉,哪個不想坐到她的攤位上來?此時面前雖是個出家人,見他對自己的容貌聲色全都無動於衷,不禁有些氣惱。再端來一碗肉餛飩時,有意無意地撞了撞和尚的手臂,道,“大師,餛飩來了,個頂個的肉多皮薄。。。。。。”
“譁”的一聲,嬌媚入骨的語聲立刻轉成了“啊”的一聲尖叫,碗裡的餛飩全都潑到了老闆娘的臉上。
和尚拂了拂自己濺到幾滴湯汁的僧袍,似嫌惡似垂涎地瞥著倒在地上的老闆娘,道:“你倒是個肉多皮厚的!”
楚靈均聽在耳內,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