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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樂舫上,耳周是隨著看客推杯碰撞時起起落落的琴器奏響,但再如何悅動,似乎都未能入對面坐臥著垂眸沉聲的男人耳中。
&esp;&esp;柳如遇只靜靜聽,沒人知曉她是在注意樂聲或是男人的低穩嗓音。
&esp;&esp;“……契約其六,你我皆可各自尋歡。”
&esp;&esp;柳如遇等他來這裡已經很久了,都記不清有幾年零幾個日夜。
&esp;&esp;船舫平日登上的貴客很多,但她從未注目,只是沉靜地撥動自己最擅長的這把琴,音弦震顫間享受著聽客們的雷動掌聲。
&esp;&esp;江寧城中有頭有臉的人若要請她登門為宴奏曲,少說也需豪擲千金,但從去年冬日起她每七日便上這蓮月湖心的樂舫上,擺好桌盞茶點,於珠簾後默默彈奏一整夜。
&esp;&esp;誰都可以來,誰都不會太過矚目。
&esp;&esp;寒來暑往不知不覺又是一個冬日,冷風撲弄珠簾,她聞到一陣異常醒神的木香,如夏秋交際時穿過杜松林,指腹觸碰它尖銳的刺葉令人不禁冷顫一下。
&esp;&esp;柳如遇忍不住抬頭,望到了那位身披暗灰毛麾淡然神色緩緩坐至離她最近的位置,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子。
&esp;&esp;他雙頰微紅,應當小酌過幾口酒釀,冷意四散的眉峰卻壓到最低處,本就狹長的眼眸眯起睥睨著如常撥絃的自己。
&esp;&esp;淺棕瞳色中,猶如風雪呼嘯的深林。
&esp;&esp;這個男人是三皇子林無央,他在前幾日還斬殺了幾個散落民間的麟族血裔。
&esp;&esp;長澤建國之初,林無央的祖先靠著與萬麟山谷中的瑞獸赤麒麟一族立下血盟,攜其一同作戰踏平中原,普天之下再無敵手。
&esp;&esp;世間太平後,麟族回到山谷繼續隱秘生活不願再被打擾,而長澤的帝王登基時需以厚禮徵請萬麟山首尊下贈麟人立為麟君或是麟後,與其生下的孩子為麟子麟女,出世便需立儲。
&esp;&esp;每一個長澤帝王,都必須有麟族的一半血脈,除此之外,再無麟血被允許散落世間。
&esp;&esp;林無央的父君並非麟血,他出生那一刻就註定不可能走上皇位。
&esp;&esp;柳如遇見過他的麟子兄長林淵,待人溫文爾雅,赤色的眼眸中從未有過林無央這般凌厲的殺意與躁動。
&esp;&esp;林淵下葬的那個正午,她在悲痛哀哭的人群中看殯禮長隊徐徐走過,隊伍領頭便是三皇子林無央。
&esp;&esp;聽說他宛如金輝的容貌比任何一個兄弟姐妹都更像身為帝王的母親,可是所作所為卻大相徑庭。
&esp;&esp;當時和她一同唏噓麟子逝去的百姓們想不到,那次沉痛竟然只是悲劇的開始。
&esp;&esp;從林無央以莫須有的罪名斬殺第一位麟血貴胄時,無人注意,那時候長澤帝因麟子逝去而病倒不再問詢朝堂。
&esp;&esp;到後來,麟君也接著莫名暴斃,可此時已無人敢查無人敢問。
&esp;&esp;權傾朝野的林無央將護麟衛進行大清洗換人,更名為攘麟軍,作為本無資格登上帝位的皇子,他極其痛恨麟族,人盡皆知。
&esp;&esp;琴聲漸奏激烈,她知道,一曲將終,而自己的性命也即將在林無央起身之後了結。
&esp;&esp;她在臨死前沒什麼後悔的,畢竟從萬麟山中決定出谷時,被親族注目著處以片刑脫胎換骨時的痛楚比這更要難捱。
&esp;&esp;只是她有些動搖,若是當初和林淵在谷外相見時,她沒有逆反而是選擇成為他的麟後,這世間會不會少死一些無辜的人……
&esp;&esp;不,應該自己也會被林無央一齊殺掉吧。
&esp;&esp;手指剛剛停在最後一個音弦上,林無央已經掀起珠簾,她以為是風動,抬眸看去。
&esp;&esp;來人毛麾搖擺,露出他赤金色的緞面裡袍,那上面竟是五趾雙角麒麟。
&esp;&esp;按禮制長澤皇族所著衣袍皆刺三趾獨角赤火麒麟,實為五趾,只不過長澤皇族必須謹記這天下終是靠麒麟相助才得以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