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盛木的視線,“實在抱歉,手滑。”
“打偏了。”
盛木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叫道長見笑了。”
盛遇逐漸從後怕中緩過神來,轉頭望向立於屋簷下的身影。
是方才將劍刃抵在自己脖頸上的人。
只見方才的老者急忙靠近,“家中沒管好孩子,給張道長添麻煩了。”
張道長卻是望向盛遇,“倒是不礙我什麼事。”
“少年人嘛,有一顆赤子之心,總是好事。”
老者嘆氣道:“誒,只可惜……”
“空有一顆赤子之心,卻偏的愚昧無知,愚蠢至極!”
“往後若是教不明白,早晚釀成大禍!”
張道長:“人不是都攔下了嗎?”
“孩子打完了,也該同其講講道理的啊。”
只見張道長抬步,徑直走進這磅礴大雨中。
老者急忙示意守衛為其打傘,卻見其揮揮手拒絕。
幾步靠近盛遇,於其面前單膝蹲下。
伸手胡亂的將其額間的鮮血抹去。
低沉著嗓音凝重道:“是為百姓打抱不平?”
盛遇嘶啞著聲音呢喃道:“分明有堆積成山的糧食……”
“為何忍心眼睜睜的瞧著有人活生生餓死?”
“為何只給災民吃些難以下嚥的腌臢貨?”
張道長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在盛遇面前低下頭來。
嘟囔道:“你怎麼能說那是腌臢貨呢?”
“那可是我費老些功夫燒的草木灰。”
盛遇眉眼緊蹙,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
“為什麼?!”
張道長緩緩抬頭,與盛遇四目相對。
讓雨水打溼整個面龐,模糊了視線,互相都瞧不真切。
半晌,只聽傳來一聲輕笑。
即便是雨聲蓋住聲響,也遮掩不住其中的自嘲自怨。
話音輕顫道:“只怪貧道,道行淺薄,心餘力絀。”
“對這諸般苦難,束手無策。”
“這才將你一個少年人,逼至如此境地。”
盛遇不明所以,甚至問不出一句話來。
只有死死盯住眼前人的雙眸,試圖從其眼中看出虛偽來。
只聽其失聲一瞬,方才繼續道:“孩子……”
“你瞧見的那些糧食,只是部分。”
“目前整個西岐,存下的糧食,精米精面算在一起。”
“共計一萬六千兩。”
“你可知這幾日湧入的難民,再算上西岐的原住民。”
“如今,至少有三十萬人。”
“還不說逃難來的人數,更是與日俱增。”
“西岐的糧田,早就被毀了個乾淨。”
“現在即便是我們想種糧,連個種子都尋不來。”
“原本南方的應天州尚保有糧田數畝。”
“也商討妥當,屆時能分出些許種子來。”
“誰知……”
“前日傳來訊息,應天州突發漫天的大火,怎麼也澆不滅。”
“赫然將僅有的糧田,燒了個乾淨,方才熄滅。”
“此時應天州,已然自顧不暇。”
“這般絕境,若想再現往日豐收之景,非三年五載不得見啊。”
“如今還能摻著草木灰,叫人至少能活著。”
“但若是蒼天不憐,此番過後,草木不生。”
“你道,西岐該如何尋一條活路來?”
盛遇垂眸,視線飄忽不定,只想迴避對方視線,不自主的微微搖頭。
口中呢喃道:“這……”
“不是的。”
“那也……”
猛地抬頭吼出聲,“那也應當一視同仁!”
“這些東西為何只有難民在吃?!”
“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歸根結底不還是在獨善其身嗎?!”
張道長聞言不禁後仰些許,望著其的眼眸讚歎又惋惜。
無奈道:“當真是孩子心性,不懂為何救命先救官……”
“不懂,何為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