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被狂風捲入漩渦的人,已被人忽略。他們在水中的呼救聲,完全被甲板上的歡呼聲所掩蓋。
海上沒有高山、丘陵等任何障礙,大風風捲殘雲,讓那些本是無形的霧氣,化作有型的飛煙。在每個人身邊飄蕩。僅半個時辰,他們就看到了太陽。
“啊——”
甲板上的人們歡呼,他們從未對太陽如此的眷戀,有的人甚至跪在甲板上禱告,就像原始的信徒那般赤誠。
又一個時辰,天空風清氣朗,海面上波光粼粼,甲板上卻更加鮮紅豔麗,這桃花舫的甲板,果真是血染的。
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血,那已分不清是人的,還是鯨的。人似乎也變得更少了,再也沒有剛啟航時三四百人的壯觀。
但——沒有人注意這些,因為每個人都在歡笑,為自己得來不易的死裡逃生而歡笑。
“發炮——”
林仙兒已交代過了!雲收霧散,見日之時,便是訊號。
桃花舫頃刻火炮齊發,桃花奴紛紛舉起火銃助威。幾蓬鮮豔、耀眼的煙火衝入九霄,迅速綻開,散成一片片青色的飛煙。
那巨大的聲音響徹天地,震動的船體隆隆作響,他們竟從對這炮火的恐懼之外,又生出了一種別樣情愫來。
這樣的全副武裝,即使是朝廷的戰船也未必能與之抗衡。
白天羽與胡不歸也看著那些升騰的炮火和狼煙,它背後究竟需要怎樣的財力支撐?
他們也再一次懷疑起桃花菩薩,莫非真的是位神只?
“那是什麼?”有人忽然朝遠方一指,人們紛紛奔著他的指向望去。只見海天相接處,已現出了一隻綠色的帆影。
“那是船——有船!”
白天羽也望過去,那耀眼的水紋流動處,果真正駛來一艘船。但那絕不是他們派出去的船,而是一艘掛著綠帆的七桅帆船。
雖然沒有桃花舫這般巨大,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巨舟了。
甲板上的人又歡呼起來,紛紛向那艘船招手。柳暗花明又一村,撥雲見日……一時間,他們竟不知哪種形容更為貼切。
林仙兒推開三層樓船的一扇窗子,她頭髮散亂,表情疲憊,眼神中有滿足、興奮,卻又透著一絲慌亂、恐懼。
她站得更高,望得更遠,卻已經不敢再高,因為那雪白的頸子下已坦露出了半副酥胸。
她不羞恥,但卻不想被人沒有代價地看到她的一切。
那艘船正在挺近,當真是一艘威猛、奢華的大艦,它讓林仙兒顫抖、興奮。
花千樹已從她的背後欺過來,露出那無暇的上半身與一雙邪魅的眸子,“這老傢伙——竟然也過來湊熱鬧!”
“你認識他?”
花千樹一笑,“何止認識?簡直已熟到不能再熟!”
林仙兒勾起一抹浪笑,“看來,我們又來好幫手了!”
花千樹的笑卻逐漸邪惡起來,“不!他可能是來殺我的!”
……
甲板上有的人在期盼,有的人卻暗自藏好了刀鋒,甚至包括一些手持火銃的桃花奴。
有人卻感覺不對,眼神中呈現出一種異樣,“那……那好像是個——神仙?”
神仙二字一出,人們靜了下來,果真聽見那七桅帆船之上仙樂飄飄,正順著風聲送入耳骨,如仙如醉,如夢如痴。
離得再近些,便見一個青衫,白髮的道人站在船頭。他手持一杆玉簫,四周皆是女子,紛紛持著不同樂器,那美妙的樂聲正是他們演奏出來。
那偌大的甲板上正有數十名女子在翩翩起舞。即使這不是仙境,也一定是海市蜃樓。
人們的神思又開始恍惚起來,他們是不是還在夢中?
白天羽那種巨大的壓迫力,當然是可怕的,會讓人產生無止境的恐懼,連骨頭都會軟下來。
而這個道人卻如同仙鬼狐道,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怪異,竟也讓他們不敢動手,至少是不敢第一個動手!
可偏偏有人不信邪,因為他有一個從不信邪的師父,他就是——柳東來。
他早已握緊了手中那把劍。自他踏入江湖以來,白天羽與花千樹,第一次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作嫉妒,什麼叫作恨!
他不信自己,成不了一個領袖!
那船看著近了,便緩緩側過船身,露出了船舷上的兩個金色大字:蕭瑟。
這船竟有如此風雅的名字,可那一排排炮口卻殺氣騰騰。
它的確比桃花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