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溺水,溺亡在一片屍海之中。她掙扎、撕咬、撕扯著,奮力讓自己浮在水面上。那些向來對她言聽計從的死者,此刻卻反過來攻擊她。她孤身一人,而他們數量眾多。他們一心只想把她拖下去,讓她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然後取代她的位置。她感覺自己在滑落、在下沉,她知道一旦沉得更深,就再也無法浮起來了。
純淨而明亮的光,穿透了灰暗的天空。光的後面,有一張臉。她看不清那張臉,但她知道那張臉是為她而來的。那張臉的主人一直都守護在她身邊。她無聲地呼喊著,伸手去夠那道光。
那道光有了回應。
有什麼東西朝她伸了過來,她急切地用手指抓住了它。是一根繩子,又細又打著結。它很脆弱,但卻是她僅有的依靠。她緊緊抓著繩子,繩子開始將她往光亮和自由的方向拉去。
但想要逃離這片屍海的不止她一個。從她腿上垂掛著一串屍體,它們相互攀爬著,也在奮力擺脫困境。
她上升的勢頭減弱了,速度也慢了下來。繩子在眾多死者的拖拽下繃得緊緊的,開始磨損。她緊緊抓著,決心戰鬥到最後一刻。但她墜落、消失在海浪之下、再也無法回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皮包骨頭的身軀躺在沙灘上,眼睛睜著,卻一動不動。她的面板冰冷,冷得過分了。曾經是她朋友的這個軀體,對她的觸碰沒有絲毫反應,但那雙眼睛——那雙暗沉、一眨不眨的眼睛——卻緊緊盯著她的臉,像貓盯著晃來晃去的美食一樣,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轉動。
圍在她們周圍的克維爾德、扎莉以及一群人魚村民,都靜靜地站在那兒,呆若木雞。就連流浪狗看上去都一臉困惑,這可是她很少在它臉上看到的表情。
“魯希迪?”薩斯基婭說,“你還在裡面嗎?要是能說話就說點什麼呀。”
魯希迪的嘴唇微微張開,但沒有發出聲音。
“沒關係的,”薩斯基婭說,心中湧起一絲希望,“試著眨眨眼睛。”
慢慢地,彷彿費了很大的力氣,那具屍體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薩斯基婭如釋重負,感覺又一輪淚水奪眶而出。魯希迪或許是遭遇了……挫折,但她還沒離開。薩斯基婭伸開雙臂抱住朋友,感覺到那冰冷的面板貼著自己的身體。矮人沒有回抱她,但現在還不需要。
“我們總會挺過去的,不管用什麼辦法。”她低聲說道。
“薩斯基婭……只是眨了下眼而已,”克維爾德說,“這可能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我們很容易就能驗證一下,”薩斯基婭說,“魯希迪,要是你知道我是誰,就眨下眼睛。”
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那他呢?你知道他是誰,對吧?”她指著克維爾德說。
又眨了一下眼。
“那他們呢?”她看向那些睜大眼睛的人魚,他們正圍在周圍。他們看著魯希迪,眼神裡……不完全是恐懼,但近乎敬畏。
矮人的眼睛一直堅定地睜著。
“看到了吧?”薩斯基婭說,“魯希迪以前從沒見過馭浪者,所以她沒理由知道他們是誰。但她認識你和我。就是她沒錯。”
“我……願意相信,”克維爾德說,“只是……從來沒有人能從冥界回來。從來沒有。”
“真的嗎?”薩斯基婭說,“在我們見識了這麼多離奇的事之後,你還覺得這難以置信?魯希迪是個死靈法師,還是我的附庸,所以誰說她的靈魂——她的靈魂回聲——就不能回到她的身體裡呢?”
“死靈法師能操控死者的血肉和骨頭,”克維爾德說,“僅僅是血肉和骨頭而已。靈魂回聲……它們是回不來的。就算是死靈法師也沒法把靈魂回聲召回身體裡。就算是坐在琥珀王座上的暴君也做不到。”
“嗯,有人能做到,因為魯希迪的女兒就回來過,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在紡錘之戰的時候,”薩斯基婭說,“你可能沒在那兒見到她,但我見到了。魯希迪也見到了。要不是娜迪,那天選民可能就把我們全殺了。”
薩斯基婭一提到她女兒的名字,魯希迪的嘴就張了張又合上了,但還是沒發出聲音。
“那個骨爬行者?”克維爾德說,“那個折斷選民之劍的傢伙?”
“對,我覺得就是她。還有我爸爸——卡爾本,他還在我的夢裡出現過一陣子呢。我不確定他算不算,因為他沒有實體,而且他在其他世界還有別的化身。不管怎麼說,我的觀點還是成立的。在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