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海洋中,感覺自己的肌膚燃燒了起來。
在她的掌心,水晶般的琥珀色光芒變成了熾熱的黃色,接著又變成了耀眼的白色。液態火焰的脈絡順著她的手臂蔓延開來,遍佈她的全身,進而延伸到從她脊柱上生長出的愈發繁茂的卷鬚叢中。
她周圍的水開始沸騰。
從昏暗的水底傳來一聲低沉的、迴盪著的吼叫,漸漸變成了淒厲的哀號。那深海生物旋轉著、揮舞著肢體,將她和其他的分身拽來拽去。它那閃爍著、半透明的身軀變得越來越亮,最後竟比她自身還要耀眼。
她的四肢胡亂撲騰著,穿過一個洶湧翻騰、氣泡滾滾的漩渦;就像一個被纏在一起的線牽拉著的無助木偶,時而來回晃盪。意識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在這白熾般的劇痛折磨中,她與內心深處的自我直面相對。
那頭巨獸睜開了一隻眼睛,閃耀著如新生恆星般的光芒。
薩斯基亞像只發情的貓一樣號叫著坐了起來,驚慌失措、暈頭轉向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的目光慌亂地從一側掃向另一側。空氣中濃煙瀰漫,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煙是從附近的營火冒出來的,而不是烤焦的巨怪肉散發的。
她轉向坐在附近一塊石頭上守夜的魯希爾德,問道:“我沒有……突然著火什麼的吧?”
“沒有,薩斯基。你掙扎得挺厲害的,但沒滾到火裡去。”
“那就好。”薩斯基亞鬆了口氣,“雖然不是我想問的那個意思,不過……挺好的。”
她用手指摸了摸手臂。花崗岩般的面板,觸感光滑涼爽,而且肯定沒有發光。
那麼只是一場夢咯。或者說不只是一場夢——因為她已經開始接受,在某種現實層面,或者說在不同現實之間,可能確實存在著某個充滿觸手藤蔓之類荒誕事物的水下世界。那個地方比夢境更真實些,但又不如這個世界或者地球那麼實在。
話說回來,即便那個地方是真實存在的,她也有可能只是做了一場普通的關於它的夢而已。人們常常會夢到現實中的事物;比如夢到自己只穿著一雙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戴著一頂反戴的棒球帽,從埃菲爾鐵塔上速降而下,同時還對著一萬名尖叫的粉絲,五音不全地對著卡拉oK麥克風高唱瑞克·艾斯利的《永不放棄你》。大家都會做那樣的夢,不是嗎?
不是嗎?
不管怎樣,這個夢——或者說幻象、星體投射之類的玩意兒——可能受到了她作為魔法法杖——抱歉,魔力聚焦物——向加蘭持續輸送魔力精華這一新角色的影響。目前,儘管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但那種聯絡依然很緊密。每次他施展法術的時候,她都會感覺到一股暖流。而他施展法術還挺頻繁的。那傢伙在上面肯定玩得挺開心的。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在這兒空氣更涼爽,那股暖流也更容易忍受了。又或許是她已經慢慢習慣了。但要是德魯伊在她睡覺的時候施了法……
嗯……下次睡覺前最好把這聯絡切斷。要是加蘭對此有意見,那就太該死了——
等等,怎麼……?
她的手不再發光了。不再發光是因為原本從她手掌裡伸出來的那一大塊阿爾利姆不見了蹤影。
它不只是不見了吧?不,當然不是。它肯定是擴散到她身體的其他部位去了。
果然,快速檢視了一下自己的醫療介面後,證實了她的猜測:分佈在她全身的那些發光脈絡長出了更多——而且更粗的——卷鬚。
好吧,有點怪異,但沒必要驚慌,她告誡自己。這只是加快了原本就在進行的程序:往我腦子裡鑽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突然感到一陣噁心。
為了把心思從可能正在自己腦子裡發生的那些詭異事情上轉移開,薩斯基亞決定這會兒去看看德魯伊的心思倒挺不錯的。或者至少看看他眼中的景象。
她集中思緒,試圖在自己的介面上召喚出那個鏡子一樣的東西——就是之前能讓她跳回自己身體的那個玩意兒。它肯定也能反過來起作用吧?
一開始,毫無反應。鏡子也沒出現。但經過一番絞盡腦汁的嘗試,頭疼也越來越厲害之後,她的努力有了回報。它出現了:和她從連線的另一端看到的一樣精緻的鏡子,只不過這次鏡子裡回望她的是加蘭皺著眉頭的臉,而不是她自己的臉。
她伸出自己的精神觸鬚,觸碰了一下鏡子光亮的表面。
哦,糟糕!中止!中止!
在一個黑暗洞穴的角落裡,加蘭斜倚在一個淺水池中,面前是熊熊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