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點點頭:“暖和。”
似乎是不滿足於手上的這一點點溫度,蘇熠輕輕湊了過來,靠進了我的懷裡。
不像是人,更像是什麼毛茸茸的小貓小狗,湊到人類的身邊請求撫摸。
我被他忽如其來的親近嚇了一跳。
但還是沒動,用另一隻空下來的手輕輕上下輕拍他的背。
他摸起來就不像是小貓或者小狗。
男孩的身體瘦弱極了。
我下手能明顯感受到他脊骨和肋骨的形狀,輕拍著他的背時,都害怕他會不會被我這一下拍骨折。
於是我停下來,抱他進懷裡。
他的臉在我頸間輕蹭。
蘇熠很喜歡這樣,無論是從正面還是背面抱著我,他都很喜歡蹭我的脖子,他的髮絲劃在我的脖子上,有點癢癢的。
這樣的喜好,原來從小時候就有。
“不疼了。”他的吐息也在我頸間:“抱抱就不疼了,小桐真厲害。”
“要是以後疼的時候,都能抱小桐就好了。”蘇熠淡棕色的瞳仁亮亮的,像是黑夜裡的星星:“這樣以後媽媽打我,我就不怕。”
“等她打過,我就去抱抱小桐。”
“這樣真……”他似乎找不到能形容此刻的形容詞,迷茫的抬頭看我:“這樣真……”
我猜測著他的想法,開口道:“月牙兒要說「幸福」嗎?”
“幸——福——”他尾音長長的,呆呆的想品味這兩個字:“什麼是幸福?”
“幸福就是……”
讓他這麼一問,我也說不好了,小臉緊皺著想給他解釋「幸福」的含義。
“幸福就是……”我說:“就是暖和,就是月牙兒哥哥的傷口都不疼了……就是能吃飽,睡在床上……嗯……”
一時之間我也舉不出別的例子。
“那我很幸福!”蘇熠有點激動:“你看,現在暖和,傷口不痛,吃飽了,睡在床上。”
他說:“好幸福。”
“不對……”我搖搖頭,覺得他說的有點問題,但又說不上來:“不對吧……”
蘇熠歪頭看我:“為什麼不對?”
“幸福應該是……”我絞盡腦汁:“應該是更不容易的事情……”
他默默聽著。
“爸爸說。”我說:“爸爸和媽媽結婚的時候,他最幸福,媽媽生下小桐,他也幸福。”
“結婚……”蘇熠被我嘴裡接連而來的詞彙弄得頭暈,煩躁的搓了搓頭髮:“結婚又是什麼?結婚為什麼幸福?”
“結婚就是……”我說:“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蘇熠似懂非懂:“那我要是想和小桐在一起,就要和小桐結婚嗎?”
我撓撓頭:“不是一定要結婚啊,做好朋友也可以待在一塊,也可以抱抱。”
“不對……”他搖搖頭:“不對。”
我莫名:“怎麼不對?”
“你剛說,結婚是幸福,是能永遠在一起,你沒說做朋友幸福,我想幸福。”
邏輯還挺嚴密的,反駁的有理有據。
“爸爸說……”我措辭:“只有和喜歡的人才能結婚。”
蘇熠眨眨眼,從我懷裡坐起來看我:“那小桐喜歡我嗎?”
我被蘇熠接二連三的問題問的煩躁,應付他道:“我喜歡乾淨的小孩,月牙兒哥哥不乾淨,我要和乾淨的小孩結婚!”
蘇熠眉頭緊皺,張口欲言,最後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乾淨……”他喃喃:“乾淨不了,血會弄髒衣服。”
“猴子會把衣服劃壞,乾淨不了。”
“乾淨就不能吃飯,肚子餓會難過,會睡不著,傷口會痛。”
“所以我不能幸福嗎?”他呆呆的看著我,身體又一次向我傾斜,窩在我懷裡。
我想說,小寶,當然能。
當然能幸福。
能嗎……能幸福嗎……蘇熠幸福嗎?
他幸福在哪兒?幸福在被藥物破壞的身體、還是幸福在身上縱橫的傷疤?還是幸福在他缺乏的安全感中不斷傷害自己?
“當然能幸福。”我說:“爸爸說每個人都能幸福。”
我說:“不過爸爸說小孩子不能結婚的。”
我輕輕摸著他的髮絲:“所以,等月牙兒哥哥長大了,小桐也長大了,到時候再說。”
“長大……”蘇熠在我懷裡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