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吃過飯,喝了幾口熱茶,和眾女聊了一會天,便脫衣入塌了。
謝道韞穿著單薄的衣裳,來到燈盞前輕輕一吹,熄燈入睡。
翌日,王凝之一行乘坐牛車,於辰時返還會稽,離開了雄偉的建康城。
去往會稽的官道上,人煙稀少,一輛牛車、十數匹馬緩緩慢走。
王凝之拉開車簾和蔡山一眾人說話,“遠山,昨日會稽王給了我們五百匹蜀馬和甲冑,後續還會有大量糧草運輸。”
蔡山緩緩靠了過來,笑了笑,說道:“使君,這是一個好訊息啊,我等何時去取?”
王凝之笑道:“如此多的馬匹和甲冑,咱們這些人取不了,需回錢唐召集人馬,一路護送,亦有安全保障。”
蔡山點了點頭,詢問道:“既然如此,使君,咱們先去錢唐嗎?”
王凝之沉吟道:“在錢唐暫住一夜也好,正巧順路,到時,便將此事交給劉越、胡慶彤二人辦吧,你依舊隨我回建康。”
“諾。”蔡山微微拱手道。
東晉士族們的部曲裝備精良,伙食充足,訓練有素,上能騎馬禦敵,下可保護主人,是他們的安身之本。
假如把東晉這些大小士族的部曲統計,少說也能為肥水之戰的東晉增加十萬士卒,但門閥體系可不是這麼好撼動的。
想要徹底解決這一問題,除非將階級矛盾挑開,讓百姓和士族鬥,不過仔細想想,終究不是可行之法。
兩個時辰後,王凝之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狀,從建康到會稽的路上,流民越來越多了。
為何他們不去建康都城,反而跑到這種鄉下荒涼之地?
王凝之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難不成,建康還趕人不成?
朝廷的政令是讓各地接收流民,給予適量的粗飯和帳篷,以防出現大規模餓死、凍死的狀況,建康自然也不例外。
現在屬於京畿地區,更不應該出現這種狀況,今年可是個豐收之年,官府不至於拿不出糧食。
王凝之猜出了幾分原因,官吏的貪汙和短見種種罷了,畢竟不是哪一個縣都像錢唐一樣,搞吏治清明的。
希望錢唐眾官吏能穩住流民,不要打自己的臉吧……
回家路上,大批流民南遷,王凝之實在看不過去,便下車走到一位白髮蒼蒼,步履略顯蹣跚的老者面前,詢問了兩句。
“老翁,晚輩冒昧問一句,你們何不在建康城落角,反要往南再走呢?走過三吳會稽,便是荒涼之境了。”
羅鍋老者聞言,乾笑了笑,他也知道,這片是江南富庶之地,猶豫半響,回答道:“傳聞南方大國少有戰爭,路不拾遺,乃當今太平盛世,老朽舉家遷徙,艱走數月,不想一路走來,竟……竟也不太心願。”
老者見王凝之是個富家子弟,卻不見囂張跋扈,心中對他有了些許好感,想來是個善人,便說出了自己身份。
說罷,老者恐王凝之誤會,連忙解釋道:“只怨老巧輕信了那賈人吹捧,有眼無珠,落得如此下場,怪不得旁人。”
王凝之知道,老者一家遷徙過來,想來是歷經磨難,畢竟東晉官吏的作風,對百姓不是打就是罵,不說抓人勞役吧,過路起碼得有過路費。
老者一家能安全過來,應該是有點積蓄的,逃避官吏的本事也不少。
王凝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翁,再往南面,有一錢唐縣,百姓家家有田地,開墾者可耕百年,傳三代,老翁不妨去看看,或是打聽打聽。”
這位羅鍋的老者,也算是見識豐富,官府給人分發田地,這倒不是沒有,一百年之前,西晉初年,允許他們佔墾荒地,確實有了不少田地,但早就被吞併完了。
傳來老者這一代,半畝地都不剩了,這就是西晉實行佔地制。
聽說錢唐縣給分田,老者半信半疑,準備前去看看,就算沒有這回事,打聽打聽也不吃虧嘛。
王凝之笑道:“老翁,這下您放心吧,錢唐實行的是有田同耕的制度,不允許私自買賣,每人五畝地,這個政令三百年不會變。”
羅鍋老者見王凝之胸有成竹,不由喜從心來,當真要分地了?
“我命好,遇到了您,能提前得知錢唐分地,不然,還不知要瞎走多久,到那時,恐怕就分不到田咯。”
老者滿臉感激道:“小兄弟,多謝了,多謝了。”
接下來,王凝之不再引導流民了,因為他們打聽到錢唐給百姓分田,自然會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