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門被老頭緩緩推開,此時外頭天色黑下來,殿內也晦暗無光。
老頭熟門熟路,點亮了香案上三盞油燈。
眼前頓時亮堂起來。
殿內迎面居中是一座真人大小的觀音像,腳下蓮臺也有一人高下,故而林方墨站在觀音像前,平視前方正好看見塑像的一雙腳。
左右是一對穿紅掛綠的童子,跟他在年畫上所見頗為相像。
老頭從魚簍裡摸出一條兩斤出頭的海魚,擺在香案上的瓷盤中。後退兩步,跪在觀音像腳下,嘴裡唸叨:“菩薩恕罪,實在是沒有新鮮瓜果供奉,只有老漢我打來的活魚了,求菩薩保佑則個,讓村裡人活著回來幾個,到時候必然多多供奉。”一邊說一邊磕頭,模樣甚是虔誠。
林方墨自小深受儒家經典薰陶,向來不信鬼神,自是不拜,卻也不好打攪旁人,便自顧自躲遠一些,四處打量。
老頭自拜完了觀音,將魚留在那裡,吹滅油燈,提起魚簍往外走,林方墨忙跟上去。
“老人家如何這般節儉,連菩薩跟前的油燈都不捨得多燃一刻?燈油很金貴麼,我倒是聞著一股子魚腥味。”
老頭轉過身關廟門,掃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說我摳門吧,那燈油屬實不算好東西,是這片海域獨有一種海魚身上得來的魚油,但我也是沒有辦法,過些日子等老漢我一走,怕是這魚油燈也沒人給點上了,總是請觀音菩薩多擔待吧。”
“老人家要出遠門?”林方墨嘴上聊著,一邊早已將李碧雲攙扶起來,揹著她緊跟老頭身後,心中唸叨,李姑娘得罪了,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我也是為著你好,總不好將你就這樣舍在外頭。
老頭晃晃腦袋,嘆息一聲,沒有回答。
將林方墨引進石屋,點亮一盞小小油燈,一股熟悉的魚腥味衝進鼻子裡,老頭指著靠牆角一張木床對林方墨道:“把那丫頭扶上去躺著吧,看上去也沒什麼傷,估計是受驚嚇暈過去了。”
林方墨依言正要把李碧雲放在床上,這時李碧雲微微睜眼,醒了過來,她很快就恢復了意識,忙從林方墨背上下來,瞥見一旁的老頭和屋裡狀況,便問林方墨:“咱們這是到了何處?”
“南海。”林方墨無奈道出倆字。
“南海?”李碧雲壓根不信,她可記得昏倒之前在鄱陽湖附近,只是被那大公雞正對著扇了一翅膀,怎麼能飛到南海。
莫不是我昏過去很多日子?中途被帶著跑路到了這裡?抬眼看一眼林方墨,見對方眼神,知道想錯了。
“別這副表情,我剛醒過來也不敢相信,可你再想想,那可是聖人府上得道數百年的雞公啊,手段不是咱們能想象的。”
老頭自去屋外生了火,在灶上做起飯來,留下二人在屋裡面面相覷,不多時端著一疊粗瓷碗進來,桌上擺了倆鐵盆,一個盆裡是些稀飯,另一個盆裡有燉的海味,是幾條不大的鮁魚,一些海蝦與螃蟹。
給兩個人各盛了一碗稀飯,老頭自己吃起來。
見老頭興致不高,林方墨主動開口,沒話找話。
“老人家,怎的不見村中其他人?這裡只您一個人住著嗎?”
“都死啦。”老頭說著猛地扒了一口飯。
林方墨跟李碧雲對視一眼,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凝重,同時想到了林方墨那句“不知咱倆是誰格外倒黴”的話。
一個村的人死得只剩一個老頭,這事怎麼想都不正常,林方墨問道:“可是有什麼疫病,或是鬧兵災?”
“唉,都不是,其實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甚至我不知道失蹤的那些人如今是死是活。”
“失蹤?”
“就是失蹤,說起來也就是大半年前吧,村裡先失了兩個孩子,家裡人發現的時候以為是貪玩去了海邊,急得不行,全村老少幫忙去找,結果也沒找到,最後不了了之,兩家大人哭得死去活來。不想隔了沒有半月,又走失了三個孩子,這就有些不尋常了,村保去報了官,結果衙門口都沒進去,官老爺只讓個看門的傳下話來,說大王廟這一帶地廣人稀,一邊是海,一邊是茂林深山,走丟個把人不算稀奇。”
“這等狗官要他做甚。”林方墨氣不過,罵了一聲。
“從那之後,村裡隔三差五就丟個人,先是孩子,後來不管男女老幼,除了早先機靈的搬走了幾戶,其餘的都在村裡莫名其妙丟了,連村保家裡也沒例外,月前初八,老楊頭兩口子不見蹤影之後 這村裡就剩我一個孤老頭子了,本來,上個月是該衙門口派人來收租收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