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看著手中的書文,久久沒有說話。
出聲的時候,只發出一聲輕笑。
“呵,該說是天意弄人?”
指著手中的書文,呂布的臉上除了淡淡地笑意,沒有別的神色。
又點了一下頭,自言自語。
“是天意弄人,那人,原來是叫做顧楠嗎”
他看向陳宮問道。
“綺兒,過得如何?”
“派去的人說,姑娘衣食無憂,曹府的人待她不錯。”陳宮慢慢答道。
“是嗎,過得不錯,那就好,不然我定在陣上,斬了曹操。”
呂布將手中的書文放在桌案上。
起身,向著堂外走去。
步子不快,走出堂外的時候,外面正是日落時分,金虹漫天。
紅霞裡,雲如鱗斑,長空無際。金霞暈染在天中,鋪灑在地上。
視線之中,除了那一方天側,再無其他。
呂布坐了下來,頭頂的雁翎垂在地上,將方天畫戟放在身邊。
他看著霞光,坐在堂前的臺階上很久。
他都不記得,上一次這樣坐著,看日暮落下,是什麼時候了。
大概是,那時陪著綺兒時候吧。
突然,他好像是嘆了一聲。
沒有站陣間那股盛氣凌人的戰意,也沒有對於曹操亦或是陶謙的怨恨,只是平平淡淡地嘆了一聲。
當年洛陽,他殺丁原的時候,丁原看著他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是為什麼。
虎牢關,面向天下諸侯,他自認為天下諸侯不過如此。
長安,他殺董卓的時候,董卓看著他大笑了三聲,說他呂布豈敢殺他。
他一生幾乎從未嘆過氣。
在此時,他卻終是淡淡地嘆了一聲。
天將暗去,陳宮站在呂布的身邊,看著天邊最後一片紅雲。
跪坐了下來,俯身地上。
“將軍,我當死罪。”
呂布沒有回頭,只是問道。
“軍師何罪之有?”
“無用之罪。”
陳宮黯然一笑,若不是他大意舉兵,若不是他,糊塗一時。
有的人聰明一世,也終是敵不過這一時糊塗。
“若沒有軍師,呂布現在在何處?”
陳宮的身前,呂布反問了一句。
“若沒有軍師,呂布此時或許連一立足之地都沒有,軍師又何來無用之罪?”
陳宮出神地看著地上,沒有答話。
好像只剩下呂布在自言自語。
“軍師可知,天下人,稱我為什麼?”
“天下人,稱我三姓家奴。”
呂布的手撐在腿上,站起身來。
天之下何其大,一人不過數尺之身,奈何。
“這天下之大。”
“已無我呂布容身之地。”
“將軍!”陳宮咬了咬牙,決意地說道。
“不如孤注一擲,殺回兗州。”
之後,全且臥薪嚐膽,北合袁紹,再謀後事。
呂布回過頭來。
“你勿瞞我,就是退入兗州,又有多少勝算?”
陳宮答不出來。
他不說,呂布自己也明白。
“軍師且去吧,布不退了。”
一隻手,將地上的方天畫戟拿了起來,立在身側。
畫戟上,一雙眼睛映在其中。
那雙眼睛裡,再一次泛起了舊日,傲然陣中的戰意。
“不如死戰一場,叫天下,知我呂布!呂奉先!”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