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覲見

且說惜春、黛玉和李紈一處說笑，這時走來一人，笑著說：“姑母這裡好生熱鬧！”你道這人是誰？正是鳳姐的閨女巧姐兒。

巧姐如今也有十一了，從小三災九難的，才把身體養好些。她一貫喜歡入園子玩，只是鳳姐不放心，丫頭們也看得緊。這一日隨平兒入園子，就尋了黛玉來。

她如今已讀了些書，平常也愛吟詩誦詞，故而最喜與黛玉一處。黛玉見巧姐極愛讀書，人也巧慧，也願意帶著她玩。

惜春道：“你一來便是尋你林姑媽，怎麼我們就不配陪你玩？！”

巧姐歪著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也愛四姑媽的，只是園子大，先要在瀟湘館裡歇歇腳，才有力氣往蓼風軒去！”

惜春大笑起來：“這聰明勁兒，真是隨了鳳姐姐。隨口掰個謊，我聽得也當真了！”

李紈也笑：“你莫作弄她！等林丫頭出了門子，園子里人越發少了，你還要求著讓鳳丫頭送巧姐兒進來陪你呢！”

惜春一想，也是！忙攬過巧姐兒，給她看自己的天狼，道：“好不好玩？明兒跟你媽說，到四姑媽這裡住，天天和它玩！”

巧姐兒抱起天狼，抿嘴樂。眾人也大笑起來。

平兒想著巧姐兒年紀漸長，跟著這兩個極有靈氣的姑母，或是學些詩書，或是學著作畫，就是學個針線樣子，日後也是有好處的。

回頭她與鳳姐一說，鳳姐也誇她想得周到，便藉口身上不好，每日下午就讓人送巧姐兒到園子來，跟著黛玉和惜春一起作伴。

又是一年除夕，賈府裡頭賈政與賈璉俱不在家中，鳳姐身上不好，家中著實有些冷清。倒是賈母，想著宮中元妃有孕，黛玉又被賜了婚，興致還高些。

元日五鼓，賈母、邢、王二夫人和鳳姐、尤氏按品上妝，擺全副執事進宮朝賀，兼祝元春千秋。1宮裡又特意傳了話，讓黛玉也進宮謝恩。

寶釵安排妥帖，見一行人往宮中去了，暗暗嘆息：女子的尊榮，要麼靠丈夫，要麼靠兒子。賈璉是要襲爵的，家裡也替他捐了官。寶玉不曾走這條路，家裡指著他科考入仕，如今還是白身。寶玉才把四書粗粗過一遍，真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下場。

黛玉頭回進宮，雖鳳姐與她說了一遍要旨，她心中還是有點忐忑，跟在兩個嫂子後面，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

賈母等先至清寧宮，與一眾外命婦叩拜皇后，便是見著元江郡主探春跟在南安太妃身後，也不敢搭話。

禮畢，賈府一眾人等又要去鳳藻宮拜見賢德妃。皇后卻單獨留下黛玉說話，讓太監領著她們自去元春處。

黛玉隨著被留下的命婦及家眷們，出立政殿，又至柔嘉殿外等候。聽得宣召，黛玉走進殿中，再行大禮，皇后賜座。

黛玉才敢略略抬頭，只見柔嘉殿中少了幾分煌煌天威，多了一些典則俊雅。皇后含笑打量一番，見黛玉氣韻天成、娉婷靈秀，暗叫一聲可惜。

“予從前見過你母親，京中閨秀無一能出其右，如今見了你，倒像是見了當初的她一般！”皇后感慨道，她說起話來不緊不慢，又隱隱帶著國母的威嚴。

黛玉答道：“皇后娘娘謬讚，臣女不敢當。便是母親當年，亦是普通閨秀，不敢與日月爭輝。”

皇后笑了，道：“你母親當年便是伶牙俐齒，你果真像她。我們從前也是閨中好友。予居幼，多得她照拂。如今見你成人，又蒙聖上賜婚，予亦欣慰。”

說著，又問黛玉讀什麼書，可曾學理家掌事，針線如何等等，黛玉小心翼翼，一一作答。皇后見她思慮周全，應對得體，心中歡喜。

皇后便命人賜禮，以作添妝。黛玉道：“君上所賜，臣女不敢辭”，又拜謝君恩。皇后喜她實在難得一佳人，終於與左右說道：“這樣的人才，聖上竟輕易賜婚，也不緊著自家人！”

左手的姑姑，顯然極有臉面，上前說道：“聖上亦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只怨賈夫人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若有兩個，說什麼也要留一個在天家！”

皇后笑著點頭，又招手讓黛玉上前，細看一回，嘆息一回。黛玉臉紅，不敢應和。

待黛玉告退，皇后看著她的身影，與姑姑笑道：“我看賈妃這步棋是走錯了！”姑姑亦笑：“鳳藻宮那位就是這樣，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皇后嘆道：“她以為林如海死了，便是人走茶涼。聖上不問還好，若是問起，心中豈能不怪罪賈家？！必是認定他們背信棄義又不念親情，還讓聖上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