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果然又讓雪雁給了個荷包,麝月行了個禮雙手接過。大夥兒見麝月這麼老實,笑得更歡了。
一時大觀園裡要開宴,但王夫人和鳳姐還沒來。尤氏看看李紈,李紈輕輕搖頭,尤氏便沒有問,跟著眾人往園子裡去了。
宴席擺在嘉蔭堂,後頭凸碧山莊搭了戲臺子。賈母道:“若是擺在曉翠堂,對著水景更好些呢。只今年也不知怎麼了,二月裡了,還是這麼冷!”
眾人脫了披風,寶釵連忙叫人擺上炭盆,說道:“聽黑山村的莊頭說,他們那裡比京城還要冷,這幾年越發如此。”
尤氏道:“確實如此,故而我們也只能指著南面的那幾個莊子了。”
迎春看著菜色,笑道:“這是什麼,我竟沒有見過,莫不是我不在的日子裡,弟妹偷偷換了單子。”
寶釵笑道:“還要請老祖宗恕罪,我想著今日是妹妹芳辰,故而佈置了南面的席面,要是姐姐妹妹們吃不慣,還請擔待!”
黛玉嗔道:“嫂子想嚐鮮,怎麼就借我的名頭了?!”
賈母大喜:“你這孩子也是機靈!我這些日子,不知怎地,老是夢見金陵老家,南面的東西精巧又不易得,我竟忘了,偏偏夢裡才想起來。”
寶釵道:“既如此,老祖宗趕緊嚐嚐!”
鴛鴦替賈母夾了一筷子蜜酒釀蒸鰣魚,賈母吃了一口,連連稱讚道:“難為你尋了來!”
寶釵道:“我孃家夥計從金陵來,特意帶了來我嚐鮮,今日借花獻佛了,也是它的造化,人說鯉魚躍龍門,今日是鰣魚進公府了!”
賈母見寶釵如此討好,也就把對她的不滿放下幾分,心道:那事須怪不得她,到底是王氏自作主張,她若是好好理事,也便是賈家的媳婦兒了。
眾人一嘗,果然鮮美難言。
黛玉道:“還是嫂子懂得這些。前兒個有人也做了鰣魚,油煎後煮湯,盡失其味,真是可惜!”
寶釵道:“阿彌陀佛,能得妹妹一句稱讚,我這功夫才算沒白花!”
李紈笑道:“你這花功夫又能花多久,不過一次,妹妹就要走,今後日日念著你的好呢!你也不虧!”
李紈也是嫂子,她說這話很是有理,大夥都笑了。
一時酒宴過半,麝月拿了戲單請主子們點戲。賈母命黛玉先點,黛玉道:“就算是我生辰,也越不過老祖宗去,壽高之人先點,我這個小壽星也能沾光!”
賈母捏了捏黛玉的俏鼻,道:“可人疼的孩子,今兒你最大!你既這麼說,老祖宗就先點,然後就你點,她們呀,都是沾了你的光。”
賈母首先點了一出《長生樂》,黛玉依言接著點,點了一出《喜榮歸》,因她素來不喜聽戲,見這名字好聽便點了。
寶釵看了,瞅著黛玉直樂,黛玉不明所以。很快邢夫人、尤氏、李紈都點了。迎春便謙讓,讓寶釵先點,寶釵不依,讓迎春和惜春點了,自己才點。
一時好戲開場,黛玉細聽那《喜榮歸》,也不知是喝了點酒,還是因為戲臺子上的秀英的深情表白,頰生紅霞。難怪寶釵看著她笑呢!
這一場生日宴鬧到申時才歇。賈母上了年紀,有些撐不住,黛玉和寶釵扶著賈母回上房休息,餘下眾人也就散了。
尤氏別了李紈,轉到鳳姐這兒來。鳳姐院子裡冷冷清清,一絲聲兒也無。平兒在廊下煎藥,看見尤氏來了,將扇子給小丫頭,連忙迎了上來。
尤氏問鳳姐的病情,聽平兒說了一會子,嘆了一聲,道:“我進去看看!”
平兒打起簾子,尤氏走了進去,見鳳姐躺在房裡,閉目養神。鳳姐聽到動靜,見是尤氏,雙目微紅,道:“如今這時分,你還能想著我……”
尤氏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快躺好,你我雖說是隔房的妯娌,可從前比姐妹還要好呢!你身子不好,我豈有不擔心的!”
鳳姐道:“我悔啊!性子上來,拿你發狠,全然不顧往日的情分!如今落到這般田地,想來也是報應!”
尤氏道:“別胡說!什麼報應不報應的!男人的錯,怪不到女人身上,你必是能好好的呢!今日那郎中可來行針了?”
鳳姐道:“天天被扎得跟刺蝟似的,也不見好!”
尤氏撐不住笑了,道:“我看你保準能好起來。到時,我看那寶二奶奶還能不能搶你風頭!”
鳳姐是愛熱鬧的,聽了這話,連忙向尤氏打聽今日席面上的情形,尤氏也一一說了。聽說寶釵提拔了麝月,鳳姐笑個不住,人也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