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掌事

李紈又與黛玉說了一些賈府中的事，一字一句，皆是心酸。都道李紈是“尚德不尚才”的，但她真無管家之能嗎？

非也！

黛玉看得很清楚，李紈缺的不是“才”，而是“財”。

鳳姐和寶釵，出身豪族，嫁妝豐厚，為人又八面玲瓏的，她們管家時，尚且左支右絀，何況是手頭不豐的大嫂子呢？！

果聽得她抱怨，“從前王家妹妹就想著要節省，同二太太說過，想要裁減些人手，二太太不願意做這惡人。到了薛家妹妹進門，她為了站穩腳跟，也是拿自己的嫁妝銀貼的，到了我這裡……”李紈嘆息一聲：“我拿什麼貼呢？老太太讓我著手，將一些人開發出去，不知招了多少恨……”

黛玉道：“我如今也見了京裡其他的人家，像國公府那樣叫豪奴惡僕把持的倒也少見。論理是該儉省些了，只是大嫂子素來是菩薩，如今卻要扮成金剛，實在難為人！”

這話真是說到李紈心裡了，她心裡苦著，臉上又被黛玉逗笑，拍了一下黛玉的手，道：“自你這丫頭嫁出去，我連說話的人都沒了。聽你這麼一打趣，我都覺得鬆快不少！”

黛玉笑：“那大嫂子在我這裡住上一陣，我天天陪你說笑。”

李紈伸手捏了捏黛玉的臉頰，恨道：“盡會說好話哄人，讓人捨不得你，天天牽腸掛肚地念著你！”

說著，李紈站起身，見黛玉臉頰豐盈不少，神采奕奕，想來她過得不錯，心中放心不少，於是便道：“都快要申正了，該回去了，家裡一堆的事呢！”

黛玉知道，如今李紈管家，確實不得空，又讓雪雁帶著素雲去尋惜春。惜春和沁姐兒在東次間玩，沁姐兒這幾日被拘得緊了，好容易來個玩伴，兩人正帶著丫頭們，制著胭脂膏子。

見李紈要走，兩人都有些依依不捨的，沁姐兒道：“等做出來了，我給你一些，你瞧瞧我們做得對不對？”

惜春道：“好。我那裡也有一些現成的，回頭給你送來些，你且先用著。”說著，帶上彩屏，跟素雲回了樂歌居。

李紈、惜春姑嫂兩個跟黛玉告別，黛玉親送至儀門，見她們上了軟轎，方回。

這頭王嬤嬤帶著小丫頭和粗使婆子開始收拾起來。黛玉回房中歇息，靠在榻上，朦朧之間，似是來到花圃。

花圃中百花齊放，什麼春天的杏花、桃花、芍藥和牡丹；夏天的石榴芙蓉和玉簪花，秋季的桂花和菊花，冬天的水仙和臘梅竟一處綻放了，花團錦簇，香氣撲鼻。

黛玉深覺納罕，心道：從前見書上說，海外仙島，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我竟也有緣見著了。

她一路走，一路賞，不覺順著花莖到了一處牌樓，上題著“花天錦地”四字，黛玉道：倒也名副其實。

黛玉正看著匾額，不妨一群少女魚貫而出，見著黛玉，紛紛行禮，口稱“仙娥”。黛玉道：“姑娘是認錯人了，我誤入此地，失禮失禮！”

少女們笑著說：“沒錯，我們等的就是您！”說著上前，拉住黛玉，穿過牌樓，徑直往裡走。

黛玉見她們個個貌美如花，又親切可人，雖覺詫異，也不推託，只覺這裡頗為熟悉。再往前走，只見一座青山聳入雲中。山林青翠葳蕤，林間花果繁盛，山前一汪碧水，清澈見底。

湖邊一座庭院，富麗堂皇，又不失精巧。少女們拉著她，直往裡走，來到正堂，一女子端坐堂上，只見她四周紅光護體，頭上紫霧盤旋。

黛玉知她絕非凡人，連忙上前拜見，稱她“仙姑”。

仙姑笑了，道：“絳珠妹妹，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黛玉雖覺得她們親切，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她們是誰，正不知如何作答。只見一嬌俏的女子上前道：“姐姐，你本是我們‘護花司’的掌事，前番為救這‘花天錦地’，受了天火之苦，只能去西方靈河邊休養。絳珠姐姐此番下界，一來償還神瑛侍者的澆灌療養的恩情，二來要護著百花仙子們歷劫歸來，可不要忘了啊！”

“護花司？”黛玉看著這個神似可卿甥媳的姑娘，一陣恍惚，想起父親曾經說過的什麼“絳珠仙草”、“神瑛侍者”的話來。

“正是！”另一女子道：“可恨那警幻為人，只幫著男子識破聲色之幻，脫離孽海情天，卻由得咱女子苦海浮沉，萬豔同悲。姐姐素來面冷心熱，不忍諸姐妹歷劫受罪，故而下界去幫扶一二。”

黛玉聽了，雖不知警幻是何人，卻也覺得她這話有理，想她諸位親人中，女子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