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知道老爺要拿錢給姑奶奶,不樂意了,當著一屋子耆老的面嚷嚷,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把錢給外人用,也不給兒子,算什麼老子’之類的話,把老爺都氣病了……”
聽到這裡,平兒不住咬牙:“沒良心的東西。他之前賭錢欠了債,怕老爺責罰,還不是我們奶奶替他抹平的。這會子竟然見死不救!”
王照嘆了一聲,繼續說道:“這也就算了。這回我進京,他在半道截我,硬生生拿走了一千兩,還好我機警,將這一千兩銀票藏在了腳底,這才保住了錢。”
平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照道:“還有一句,是大老爺讓我說的。他說:姑奶奶千萬別回金陵老家,否則她帶著一雙兒女,落在這個狠心的哥哥手裡,只怕沒有好下場。”
平兒聽得兩眼流淚,輕輕點了點頭。王老爺說這話,想來是他這會子身體真不行了。鳳姐才遭大難,若是知道父親也不久於人世,不知要如何傷心呢。
平兒又與王照說了幾句,安排他住下。
尤氏這裡又賣了些東西,終於湊齊了三千兩銀子,又去了教坊司。還是那個管事的太監,看到了錢,“哼”了一聲道:“已在我們這裡教了好幾個月,只收三千兩真是天恩浩蕩了!”
尤氏氣得要與他理論,平兒輕輕捏了她一下,然後笑道:“正是!誰叫我們家還有幾分薄面,可以讓皇后娘娘開這個金口呢!”
那太監就不說話了,朝一邊的小黃門努了努嘴,示意讓他帶過去。
尤氏和平兒便跟著這個小黃門又往裡走,只見這裡到處是年輕的姑娘,學唱的,學跳的,練琴的,練鼓的,甚至舞刀弄槍的也有,想必是所謂的“刀馬旦”。
來到一處相對清幽的院落,巧姐兒的聲音傳來:“冷落鳳簫樓,吹徹胡笳塞……”
尤氏和平兒循聲而去,只見巧姐兒正在學唱,一個師傅模樣的年輕男子在一旁彈著琵琶,一邊指點。
尤氏哪裡忍得住,三步兩步走過去,厲聲喝道:“巧姐兒,別唱了!”
巧姐兒愣住,一見尤氏,還有些認不出來,再看到她身後的平兒,一下子撲了上來,哽咽道:“平姨!”
原來巧姐兒和平兒要好,私下都叫她“姨”。
平兒抱著她,大哭起來:“我們不學了。皇后娘娘恩典,允許我們贖身,你可以回家了!奶奶等著你呢!”
那個男子緩緩起身,嘆了口氣。
巧姐擦了擦眼淚,回頭小心地看著他,有些不敢說話。
小黃門在一邊解釋道:“這可是太樂署典事操鳳鳴操大人,由他做指點,你們姑娘前途好著呢,必能成大家的,何必贖身呀?!”
尤氏怒道:“呸!我們才不要這種前途!”
操大人淡淡道:“世人不懂音律,也看不懂戲,自以為聽了兩曲雅樂就能洗滌人心,看了幾齣悲歡離合就明白道理,到頭來,還是貶低伶人,視他們為下九流,何其虛偽!”
平兒見他談吐不俗,又聽小黃門說他是太樂署的人,不敢怠慢,連忙道:“我們怎敢貶低,但家裡還有父母在,但凡有一口氣,就不能不顧親生女兒!”
操大人看著巧姐兒,巧姐兒上來磕了頭。操大人懂了她的意思,揮揮手,背過了身去。
巧姐兒有些不捨地看著他的背影,平兒看得起疑,怕巧姐兒反悔,連忙拉起她的手。巧姐兒狠狠心,跟著尤氏和平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