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這頓飯，卉兒吃得心不在焉。有張嬤嬤這老虔婆在這兒盯著，姑娘就不得不和姜珣同居一室。姑娘一個柔弱女子，怎能對付得了姜珣？

想不到，一場假成親，竟然引出這麼多麻煩。現在，卉兒腸子都該悔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該答應姜珣。看姜珣那個高興樣兒，八成心裡已經美上了吧。

其實，姜珣的表情很正常，新婚燕爾，總不能在張嬤嬤面前露出破綻吧，是以他故意調動了幾次笑肌，偏偏被卉兒看到，誤會了。

趁著張嬤嬤收拾碗筷下去，卉兒拽了拽沐芸的袖子，衝姜珣努了努嘴，伸手做了個手刀的動作，意思是，若是姜珣圖謀不軌，姑娘可千萬莫要手下留情。

夜色漸深，卉兒關了院門，姜珣也把正房的門關上了。姜珣插上門栓的聲音，讓坐在桌前的沐芸身軀一抖。接著，讓沐芸不解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姜珣舉著燈盞，圍著沐芸照過來照過去，沐芸有些緊張：“你想幹什麼？”

姜珣食指豎唇，示意沐芸噤聲。他將燈盞放在了桌案上的一角，然後，坐在沐芸對面，歪著頭，笑模滋樣地看著沐芸。

沐芸板起臉：“又不是不認識我，用得著這麼看嗎？”

姜珣沒答話，將臉側了一下，依然故我地看著沐芸。

沐芸有些急了，畢竟，長這麼大，還從未被一個男人如此明目張膽地盯著看。姜珣這是在幹嘛？沐芸撐住桌案，想要站起來躲開，卻被姜珣一把拉住了。

姜珣指了指燈盞，又指了指窗子。沐芸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身影被燈盞投射在了窗紙上，因角度刁鑽，雖然兩人面對面地坐著，窗子上出現的影子，卻是一男一女頭挨著頭，一副卿卿我我、無比親暱的樣子。

沐芸恍然，姜珣這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做給張嬤嬤看。

張嬤嬤看到窗紙上映出的影子，偷偷笑了。心道，首輔大人真是多疑，非得讓老身來看看新郎新娘是否住在一起。瞧瞧這對兒小夫妻，多甜蜜，多親暱。本來嘛，守著沐芸這樣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

卉兒也看到了窗紙上的影子，卻是暗暗叫苦。隔著東廂房的門縫，她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卻並未聽到沐芸有任何的斥責聲。卉兒心想，用過晚膳服侍姑娘洗漱，這才多大一會兒，兩人就這樣了，難道姑娘的一顆芳心早就被姜珣俘獲了？自己是不是在白替人家著急呀。

姜珣看了看床上一對兒枕頭，學著戲臺上的小生講話的腔調，躬身說道：“娘子，該歇息了。”

沐芸激靈打了個冷顫，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虎起臉，低聲道：“還皇子呢，什麼時候學得油腔滑調？”

姜珣挺直身軀，瞬間恢復了正常，壓聲道：“別說你看不慣，我自己都覺得彆扭。”

姜珣抱起一個枕頭：“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放心吧，在和你正式成親之前，我還是能夠把握分寸的。”

“地上？地上怎麼睡？”沐芸看了看腳下，全是一尺見方的青磚，看著都涼。

姜珣從床下抽出一卷東西：“在戎國時，裕親王送給我一條虎皮褥子，這回派上用場了，鋪在地上，不礙事。”

“不行。”沐芸蹲下身子，將那捲虎皮褥子又推了回去，“睡在地上，鋪再好的虎皮褥子也不行，寒氣會不知不覺地侵入骨髓，又不是糊弄一天兩天就可以的。”

“那怎麼辦？總不能和你睡在一張床上吧？”姜珣笑道。

“你還笑？都是你惹下的麻煩。”沐芸氣哼哼地道，“好在這張床夠大，你……你也睡在床上吧。”

姜珣小心翼翼地道：“我怕我夜裡把持不住，會壞了你的名節。”

“還有完沒完？”，沐芸扯過一條布單，“中間橫上一條繩子，掛上這條布單，就算是你我的楚河漢界。在戎國時，我父親用那把精鐵鋤頭，託人為我打造了一把匕首。精鐵匕首，鋒利程度可想而知。你若膽敢不老實，我這把匕首可不是吃素的。”

姜珣嚇得一哆嗦：“我……我還是睡地上吧。即便我老老實實的，萬一你夜間夢遊，再一匕首扎死我，我可太冤了。”

沐芸撲哧一下笑了：“放心吧，我不會抱著匕首睡覺的，我還怕傷了自己呢。我只是警告你。再說了，以我對你的瞭解，我還是相信你的。心正，即便睡在一張床上，也不會有事。心不正，哪怕睡在地上，你也會偷偷摸摸地爬到床上來。”

姜珣面對沐芸深躬一禮：“感謝姑娘對我的信任。天色已晚，咱們安歇吧。”

吹熄燈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