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趙廞這波人對李庠畏忌至斯,其實李庠本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鹹魚。
壯年時,他便因才兼文武,聲名在外,因此曾數度被州郡徵辟。
可不管是舉孝廉、舉良將、還是舉秀異,這李三郎次次都稱疾在家,不肯接受任命。
畢竟,在家躺著,他不香嗎?
可也不知是州郡當真愛才心切,還是被他數度拒絕,得罪得狠了,州郡竟把李庠直接薦到了朝中。
當中護軍的辟召傳達下來的時候,李庠是真傻眼了。
中護軍掌管禁軍,都護諸將,李氏再是略陽望族,那也不敢跟這祖宗玩兒什麼花招,便也只好硬著頭皮去做了中軍騎督。
至於說這個流寇領袖,更不是他想做的,實在是一路上幫助的流民太多了,人心不知不覺就聚攏了。
及至趙廞令他招合流民,他這振臂一呼,隨隨便便就攢起了萬餘人。
於是,此事他面臨一個兩難的抉擇——
若依著孟霽許弇所攛掇的那樣,帶著所部,進取南中。
如此一來,他面上再怎麼裝樣子,反趙之心都是昭然若揭了。
不管他最後打不打得下南中,益州的退路,肯定是沒了。
可南中是那麼好打的嗎?
別看孟霽同許弇說得天花亂墜,似乎只要帶兵去了南中,就能不廢吹灰之力拿下來。
可他李庠通悉兵事,哪能看不出來其中的艱難?
南中不比益州。
益州沒有州郡軍,這才讓他們有機可乘。
南中作為邊地,晉廷一直有兵馬囤駐。西夷校尉是被趙廞拔除了,這不還有南夷校尉嗎?
那南夷校尉李毅,曾隨王濬平定東吳,可不是陳總那種廢物。
不光如此,當地大姓、昆叟手中亦有武備——
難道他真能相信孟明徹所說,他們已經上下串聯好了,只等他李庠一去,這部分當地勢力便能立刻俯首稱臣?
更不要講南中地勢複雜,山嶺又多瘴氣,於行軍亦是一大困難。
這仗,根本就不好打。
李庠今年已經五十五了,年輕的時候就沒有什麼雄圖大志,這個年紀了,他只會更想躺平。
再說了,他隨著流民一路顛沛至此,好容易找到個風調雨順,餓不著肚子的地方。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非常滿意了,幹嘛還要給自己找麻煩呢?
那麼若是李庠不想反了趙廞,卻又要面臨一個問題——
如果說初初入蜀的時候,趙廞對他的軍事才能還是欣賞和拉攏的態度,到了現在更多的只是忌憚而已。
那麼,他要怎麼做,才能重新得到趙廞的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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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心虛的緣故,當威寇將軍李庠入府求見的訊息,被遞到趙廞面前的時候,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州牧府差點人仰馬翻。
“李庠帶了多少兵馬前來?”趙廞一張臉幾乎是驚恐的。
愣是把僕從都嚇住了,“不……不曾帶兵馬,李將軍只是單人匹馬前來。”
李庠當然沒有帶著他的大軍前來,他又不是來兵諫的,相反,他是來展示他那一顆赤膽忠心的。
稍後,在獲得趙廞傳入後,這個連鎧甲都未曾穿上的老將軍,在廊下脫了鞋,除去兵刃,擺出十足的恭謹姿態,驅步入內,拜倒在趙廞面前。
趙廞眼皮跳了一下,卻是立時起身,上前一步,將人扶了起來,“玄序何須如此客氣!”
“庠與眾弟兄流浪至此,若非明公收留,庠弟兄尚不知能在哪一處落腳。
明公於庠乃是恩主,自當受此大禮。”李庠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趙廞看起來有些緊張,他乾笑一聲,竟是有些生硬地轉了一個話題,“玄序今日忽然到訪,可是有什麼事情?”
李庠見問,便又拜了下去,“庠今日是為請明公上尊號而來。”
趙廞幾乎呆住了,目光下意識投向一旁的杜淑,見對方略略點頭,這才問道:“玄序這是何意?”
李庠直起身來,神色殷切,“如今天下法度不存,民生凋敝,晉室敗亡已在眼前。
而明公之德,上能感通天地,下能澤被萬民,何不行商湯與周武王之事,救黎民於倒懸,以順應天時人心。”
李庠似乎被自己的說辭感染了,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後,一張老臉都漲紅了。
而他面前的趙廞臉色卻也是立時大變,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