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收入,便是農稅與鹽稅,其餘像礦稅、商稅這些幾乎沒辦法與農稅鹽稅相比!
華夏自古以來便首重農桑!
因為從農桑收取的田地賦稅擁有重要職能,一方面它是應徵收的實物稅額,不同地區間調撥的實物財富額;另一方面它又常常被當作各級官府分派各種財政負擔的基準,最後演變成攤派物件額。
因為相較於土地額和人丁額,田賦額更能體現一戶、一個裡甲、一個州縣、府、省的財賦狀況,從而反映其承擔各種形式財政負擔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田賦額還是官府掌握的最具可核算性質的資料,土地額和戶口人丁額都缺乏這種特性。
所以一旦農稅出了大問題,那麼大明江山,只怕也不穩了。
“陛下,一定要改啊!”叢蘭雙眼通紅地開口道。
他腦海裡面已經浮現出了一幅畫面,百姓哀嚎遍野,士紳朱門酒臭,流民隨處可見……當這些百姓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再也忍受不了的時候,他們就會聚眾作亂,造反舉兵,直至徹底推翻這個大明王朝!
作為一名正直愛國的忠正賢良,叢蘭只能寄希望於皇帝陛下身上。
朱厚照始終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此刻叢蘭說出這句話,倒是讓他欣慰無比。
至少證明此人可用,而且可以大用,對朝廷忠心耿耿,立場站在朝廷百姓這邊,而不是士紳縉紳那邊。
不過朱厚照沒有吭聲,而是靜靜地看向叢蘭和張敷華。
叢蘭沉思了良久,突然發問:“老大人,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土地農桑是王朝的根基命脈,牽一髮而動全身!”
張敷華神情有些黯然,“老臣不是不想為國朝解決這個隱患,奈何兼併土地之人,除了皇親國戚和宗室藩王外,大部分是像你我這樣的讀書人。”
“以往兼併田地之人,幾乎所有權貴都參與其中了,但是陛下即位之後,一直大力打壓這種現象,太監宦官廢置皇莊,武將勳貴被中山侯約束,而劉瑾此次成為欽差大臣巡查慶藩一脈,想來陛下也是打算趁機清查這些藩王侵佔的田地……到最後,就只剩下你我這些讀書人了!”
皇親國戚和太監閹人被皇帝陛下抑制,而藩王宗室此刻也即將大難臨頭,面對劉瑾這條瘋狗的撕咬,武將勳貴則是被中山侯給壓制得死死的……那麼天下間兼併田地之人,就只剩下士紳縉紳了!
叢蘭滿臉苦澀,似哭似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張敷華那滄桑的聲音依舊響起。
“讀書人耕讀傳家,以安天下,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因為太祖高皇帝制定了優待讀書人、養士取士的國策,所以一個讀書人獲得了功名,就會想方設法地攫取田地,這是所有讀書人的共識!”
“一代又一代,傳承不斷,祖孫相繼,兼併田地,成為本能!”
“天下讀書人何其多也?天下士紳又何其多也?天下縉紳又何其多也?”
話聽到這兒,朱厚照總算是聽明白了。
五朝元老張敷華,對這些事情心知肚明!
但是,他卻從未向皇帝陛下開過口,更是從未提及這些事情。
無非因為張敷華也是文臣縉紳。
即便他的立場一直在朝廷一直在百姓,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敢道出這個隱秘,促進朝廷進行改革。
畢竟古往今來的改革家,大多沒有什麼好下場。
歷史上的改革者,往往是時代一次向前大躍進的先驅,是處在風口浪尖的最頂端的人物,他們很容易就會被推上歷史的風口浪尖,在各種權利和各方勢力相互角力之下,最終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比如那吳國的伍子胥,比如那秦國的商鞅,比如那西漢的主父偃和桑弘羊,再如李唐的楊炎,再如那前宋的王安石……
不是身敗名裂,就是滿門抄斬,全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畢竟一旦涉及改革,自然就會觸碰到現有權貴的利益,把他們往死了得罪!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人自然就會拼死反擊,尋到機會就會將改革者給趕盡殺絕!
改革意味著開陳出新,意味著從既得利益者手中搶走利益,這就註定改革是一條充滿血腥死亡的道路。
說到底,張敷華老了,他已經沒有幾年時間可活了,早就被這大明官場的蠅營狗苟耗空了精氣神和所有熱血。
他為朱厚照打造出了一個清廉高效的都察院,這就是他張敷華為大明王朝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