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州城自有文書記載以來少有的一場暴雨。
猝不及防,來勢洶洶。
小丫鬟睡眼惺忪地披上外衫,打著哈欠走到窗前,伸手去拉被風吹得嘎吱作響的窗戶。
天邊驟然響起一聲驚雷,強風陣陣,還未拉在手中的窗扇頓時朝外大開。
冷風使得丫鬟一個激靈,透進屋中的光亮明明滅滅,朦朧視線中,落在空中的手覆上了宛如寒冰的溫度。
一道青色身影從雨幕中緩慢地顯出身形來。
丫鬟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在見到來人時放回了胸腔。
“小——”
下一秒——
女子的身影幻化成一條通天巨蛇,張開血盆大口直直衝了過去。
滴著毒液的尖牙咬斷了骨頭,剩下未盡的言語淹沒在野獸毫不遮掩的吞嚥聲中。
掉下的頭顱咕嚕嚕滾到了不遠處,唯有一雙飽含驚懼的眼死死地盯著自己殘破的身軀。
咀嚼吞嚥聲不斷響起,其中微不可查的混入了開門的響動。
巨蛇的雙瞳緩慢地轉向了出聲的位置,蛇尾一點一點拍打著地面。
來人似沒料到眼前會是這樣一副場景,端著的水盆打翻在地,顫顫巍巍地抬頭,正好和金黃色的巨大雙眼對上。
“來人……救……”
本想出聲呼救的丫鬟嚇趴在地上,面對突然挪動身軀到身前的巨獸,如同一隻被掐住喉頭的雞,只能從嗓子眼中發出些不成器的調子。
身下湧出一股暖流,現在也顧不得丟臉的事,她用盡全身力氣爬起,腳下一軟,又跌回原地。只能絕望地望著越來越近的蛇頭。
預想中的痛苦並未來臨,巨蛇像是看見了什麼,忽地後仰了幾分,閉上了張開的嘴,反身衝出了房間。
青藍相間的綠色蛇影在雨幕中快速穿行,身上殘留的血跡一點點被洗刷乾淨。直至到一間種滿翠竹的院落前,它才在門前停下,扭身化作了一名青衣女子進入了屋中。
難得體驗到的飽腹感充斥著她的全身,夙槐面上剛浮上一絲饜足,下一秒便戛然而止。
陰溼的異樣感從腳步升起,伴隨著無形的擠壓一寸寸席捲全身。
口鼻處彷彿被人狠狠捂住,無論她如何撕撓自己的喉嚨,奪命的窒息感也依舊無法消散。
那隱藏在皮肉下的鱗片此刻若隱若現,最後重新佈滿全身。
又來了
又來了
父母早逝,無依無靠活到十二歲,然後被推進水中溺死,莫名其妙化為怨鬼,每每月圓之夜都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溺死的折磨過程。
後來誤食妖丹,雖保全了腐爛的屍身,卻被其反噬,成了這副模樣。
夙槐不止一次質問過老天,既要如此折磨她,又何必給她重來的機會。
倒映在牆上的身影在人類與巨蛇之間來回變換,掙扎之間,飢餓感重新湧上。
經歷過一整晚的苦痛,待到天光大白,雄雞高鳴時,夙槐房中器具早已不成形狀,那混沌的雙眼逐漸迴歸清明。
口鼻中似乎還殘留著水的痕跡,她身體輕顫,撐住地板開始作嘔,想將這不存在的水吐出來。
胃中什麼也沒有,吐不出一點東西。
喘息中,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夾雜著尖叫與抽泣,接著幾聲斥責傳來,壓住了先前的吵鬧。
夙槐隨手拿起一件地上的外披,略微修整了幾分面容。
“出什麼事了?”
一隻白皙到不似凡人的手扶住門框,女子一雙通透的琥珀色眼眸望向眾人,如江南煙雨般溫柔的臉上露出幾分愁緒。
新來的下人對這位常年抱病不曾外出的蘇三小姐眼生,有個小丫鬟愣怔於她的相貌,卻在夙槐溫和的問詢聲中回過神來。
頓時面露驚恐,渾身顫抖起來,指向了院外。
“又死人了,陳姨娘的丫鬟……她,她……”
對方話未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捂住嘴乾嘔起來。
另一個衣著講究的婢女遣人將丫鬟帶下去,臉上倒沒有什麼神情:“姨娘院中的夏荷昨夜被吃了,驚蟄恰巧遇上,嚇昏了才醒沒一會。”
夙槐嘆了口氣:“這件事告訴母親了嗎?”
末伏點點頭:“夫人說今日是望月門幾位來的日子,讓您好好準備。”
望月門乃是江南一帶頗具盛名的修仙名門,常派弟子下山解決邪祟。蘇府妖鬼食人的事在外已傳幾月有餘,蘇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