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綾離開之後,肖山走到窗前。看著遠處天際線上那輪被近處光禿禿的樹枝切成無數個零碎光斑的暗紅色殘陽,他沉沉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這樣的夕陽還能再看幾次。”
隨後,便一頭扎進了那論證非凡主張的工作中。
窗簾縫隙投入的夕陽殘光越來越弱,隨後完全被校園裡昏黃的夜燈所取代。但始終不變的是,樓下穿梭不停的汽車,來去匆匆的行人,還有走廊裡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肖山時而像個馬戲團演滑稽劇的小丑,跌跌撞撞地快步來回在超算小型機、演算黑板和辦公桌之間。時而又如雕塑一般坐在電腦螢幕前一手撐頭,雙眼看著螢幕上跳躍的資料一連十幾分鍾都一動不動。而有時又像個開學前趕作業的學生一樣,趴在大堆的稿紙前奮筆疾書。
肖山過於專注,甚至是癲狂的動作,讓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窗簾的縫隙裡投到辦公室的丁達爾光柱從溫潤的橙色變成清亮的白色,最後再在暗紅的血色中消失。陪著他的只有越發渾濁的空氣,還有快要被堆成了刺蝟的菸灰缸。
不知是太過疲憊,還是本就想歇一會。肖山嘴上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用手強撐著蓬頭垢面的腦袋,在電腦前已經有半個小時沒有動靜了。
“嘟嘟!數學模型分析完成,是否要列印分析結果?”
電腦發出的提示音讓肖山如被電流擊中了一般,猛地彈了起來。他一邊使勁兒揉搓著已經佈滿血絲的雙眼,一邊掃視著螢幕上的一行行資料,興奮的神色逐漸在蒼白的麵皮上堆積了起來。
他守著印表機吐出了最後一張紙之後,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出。與此同時,一個輕柔中帶著幾分疲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肖老師,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肖山回頭一看,原來是張綾。雖然她臉上帶著濃重的倦意,動人的雙眼周圍也掛上了黑眼圈,但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現在可以向科學院做個彙報嗎?”
“當然可以,但不是像學院,而是像更高一級的危機應對小組。”
“那太好了。”
這時,肖山看到走廊的窗外是一片漆黑。他看了一眼手錶,才發現現在是凌晨三點十分。
“這個時候,你們都沒有休息嗎?”肖山的話語中帶著些許關心和歉意。
張綾輕輕搖了搖頭,略微放慢了腳步,指了指窗外的夜空:
“它們已經離得很近了,知道真實情況的人,沒人能睡得著。”
肖山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向著張綾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驚愕地發現,西邊的夜空中有一團密密麻麻的小亮點已經佔據了小半個夜空。在光汙染嚴重的城市裡,星空早就成了奢望。而此時能看到的,只能是已經迫在眉睫的隕石群。
“剛剛紫金山天文臺傳來了最新的觀測資料,毀神星解體之後的隕石群最前端將於36小時之後抵達地球。被送到同步軌道的6000枚平均當量10萬噸tNt的三相熱核彈頭已經開始調整軌道位置,準備執行攔截任務。
或....或許,人類文明的歷史只剩下最後的36小時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絲不易察覺的晶瑩在張綾的眼角短暫地泛起,又被她快速地抹去。
“也許我們還有機會。”
說完之後,肖山加快了步伐,自顧自地向樓下走去。
深夜的中央長街上充斥著引擎咆哮的聲浪,無論是過去的還是過來的車,都如在比賽一般狂飆。當車子從古城樓旁邊一座園林風格的大門開進去的時候,肖山才看到坐在副駕駛的特勤人員是袁術。
他們很有默契地對了一個眼神,但還沒來得及打上一聲招呼,車子就停了下來。肖山趕緊跟著張綾小跑著進入到了車旁一座蓋著黃卷邊琉璃瓦的建築。在門口還險些撞上了剛剛從裡邊彙報出來的一組科學家。
大廳裡邊很寬敞,地面鋪著莊重肅穆的紅地毯,一面隔斷了大廳的大理石屏風前擺放著幾張方形的單座沙發。沙發上坐著的幾個人大多肖山都認識,他們有國家科學院院長,和幾名天文權威。另外一個穿著軍裝的人,是國防部長,他在新聞上見過。
“不必自我介紹,你有五分鐘時間簡明扼要地說出你的觀點和相關佐證。我們的時間比任何時候都要寶貴,請你開始吧!”
院長並沒有抬眼看肖山,只是一邊擦拭著眼鏡,一邊機械地說出彷彿已經重複過千百遍的臺詞。從他昏黃的目光中,透著無盡的疲憊和無奈。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