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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夜色濃重，馮鑑青跟隨著提燈引路的符采前行，越走越偏僻，亭臺樓閣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眼前變得空曠，依稀可見遠處群山的輪廓，一望無際的平地上覆著厚實的積雪。那雪平坦潔白，留下的腳印很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瑩瑩光澤。

&esp;&esp;馮鑑青茫然不解，明明已經離開了行宮，可她仍是前行，似乎要將他引至另一處。

&esp;&esp;他欲要開口詢問，蒼涼遼闊的尺八樂音在風中響起，迴盪不絕，一抹熟悉的身影隨之出現在視線中。

&esp;&esp;符采悄然退下。

&esp;&esp;馮鑑青回過神時，符采早已不見。

&esp;&esp;樂聲漸弱，停了下來。

&esp;&esp;馮鑑青躬身問道：“公主為何引臣來此處？”

&esp;&esp;“我想見你。”薛棠莞爾道。

&esp;&esp;馮鑑青恍然怔住了。

&esp;&esp;薛棠悠然注視著他。自從初經人事，嚐到甜頭後，她便食髓知味，想要追求更多的快樂。她喜歡既有才貌，又有風骨的君子，馮鑑青的出現盪漾了她的春心。她時常偷偷幻想，若依照後宮位分排列，那馮鑑青一定是正宮的地位，其他男子都要往後靠靠。

&esp;&esp;那時的她尚未意識到這樣的想法等同謀逆，是在覬覦帝王的權力。

&esp;&esp;她只是想追求靈肉合一的快樂，尤其是在婦德的規訓下，更想放縱了。撕開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衣衫，從華麗的鎖鏈中掙脫出來，享受至情至性的極樂。

&esp;&esp;天空忽地飄起了雪，薛棠抬手伸向半空，眼笑眉舒，“下雪了，公子可要隨我避一避雪？”

&esp;&esp;馮鑑青一口回絕：“這不妥……”

&esp;&esp;“你要留我一人在此嗎？你一點也不擔心我的安危嗎？”薛棠嗔道。

&esp;&esp;馮鑑青頓時無措，薛棠笑著拉起他的衣袖，小跑至不遠處的破屋中。

&esp;&esp;這是一間還未修繕好的屋舍，裡面空蕩蕩的。薛棠撣著身上的雪，不經意回身一看，發現馮鑑青站得很遠，背對著她，脊樑挺拔，矜重端正。

&esp;&esp;薛棠一笑而過，繼續撣著雪，與尋常好友閒聊般的語氣隨口一問：“公子可會尺八？”

&esp;&esp;“略懂皮毛，遠不及公主。”馮鑑青拘謹道。

&esp;&esp;薛棠輕嘆了聲，“以前的宮廷樂常有尺八出現，後來因尺八殺伐氣重，文人不喜，漸漸被簫代替。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尺八，它的音色很獨特，空靈遼闊，像是展翅高飛的鵬鳥，可以在天地間自由自在地翱翔。”

&esp;&esp;“公主吹奏得很好聽。”馮鑑青溫和地回應道。

&esp;&esp;薛棠喜笑盈腮，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自己學習尺八的過程。馮鑑青側首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回應幾句。一番閒聊下來，氣氛緩和了許多，禮教的疏遠淡化了幾分。

&esp;&esp;夜色越發幽藍。

&esp;&esp;微弱的光線中，薛棠怡然注視著那頎長端正的背影，“器樂我最喜歡尺八，那公子可知我傾心什麼樣子的男子嗎？”

&esp;&esp;馮鑑青一恍惚，低首道：“臣不知。”

&esp;&esp;薛棠朝他徐徐移步，悠悠輕吟：“謙謙君子，卑以自牧。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泰而不驕。懷德懷刑，不以冥冥墮行，慎其獨也。如山中竹，谷中蘭，雪中梅，自是有節有香有骨。”

&esp;&esp;馮鑑青眸光一動，心中泛起波瀾。

&esp;&esp;這是皇帝讚頌他的話，廣為流傳。

&esp;&esp;言罷，薛棠已走至身後，滿目期許，馮鑑青心亂如麻。

&esp;&esp;他弓腰回身，後退一步，鄭重道：“臣無心情愛之事，惟願秉誠守實，傾身以報社稷，兼善天下，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百姓。”

&esp;&esp;幾乎沒有遲疑地拒絕了。

&esp;&esp;沉默片刻，薛棠幽幽的聲音傳至他的耳畔。

&esp;&esp;“那……你可無愧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