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日子,過得分外煎熬。
大夫人始終擺脫不了每晚的夢魘,命人寸步不離地守著,行事也愈發神神叨叨,不分晝夜地講經唸佛。
白南絮和蔻丹,再沒能睡上一次安穩覺,整個人都蔫蔫的,眼中失了水光,面容也是暗淡灰敗。
不過,因為同病相憐,兩人的關係愈發密切了起來。
這日,大夫人又是前夜未眠,白日補覺。
涼亭之中,蔻丹好不容易得空,心裡卻記掛著主子,手抄佛經祈福,而白南絮坐在她對面,疲倦地趴在桌上。
“蔻丹姐姐,大夫人說的人,究竟是誰呀?”白南絮埋著頭,漫不經心地問。
蔻丹動作一滯,卻不答話,眼中閃過一絲糾結。
“什麼賤人,惡人,邪鬼……究竟是誰這麼壞呀!”白南絮並不抬頭看她的表情,語氣滿是敵意,充滿了對主子的維護。
聞言,蔻丹眼波流轉,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地撥出:“是二夫人啦。”
“二夫人?”白南絮一歪頭,烏黑的眼珠閃爍光彩,充滿了好奇。
提起這位謎一樣的人物,蔻丹滿眼不屑:“此人手腳不淨,品德敗壞,罪有應得。”
聽見這一連串的詆譭,白南絮額頭斜過三道黑線:“真的嗎?”她感覺蔻丹的話語,充滿了道聽途說的意味。
“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戚氏,她在府中伺候得很久,知道的也不比我少。”蔻丹顯然不願意再說下去。
突然,她的眼神射向內院的大門,目光一凜。
白南絮也直起身子,順著看過去。
只見一紮著雙丫髻的婢女伸長了脖子,探頭探腦,一雙小小的眼睛閃著精光。
白南絮頓時臉色一沉,她認出來,這是偏院照顧鍾離景的丫鬟,阿棋。
她對這種欺軟怕硬的人毫無好感,甚至想要狠狠收拾。
蔻丹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過去,對著阿棋揚著下巴問:“你來這做什麼?”
阿棋嘴角扯出一絲討好的笑容:“蔻丹姐姐,我有事要稟告給大夫人。”
聽了這話,蔻丹眉間的厭煩更深了:“大夫人尚在休息,有什麼事?我代為轉告。”
這下,阿棋猶豫了起來,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許久。
“怎麼,在偏院呆的久了,這麼不守規矩?”蔻丹見她磨磨蹭蹭,失了耐心,語氣尖銳地問。
“不不不。”阿棋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奴婢聽聞大夫人日日被夢魘所擾,難免擔憂,今日想到一事,可能與此有關。”
接著,她壓低了聲音:“二少爺在偏院之中,私設了二夫人的靈堂。”
“竟有這樣的事?”蔻丹一聽,眉頭緊皺。
白南絮聽得一愣,瞧著蔻丹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發問:“這兩件事,真會有關聯麼?”這未免也過於迷信了。
蔻丹冷哼一聲:“二夫人是不祥之人,連屍骨都未能葬入祖墳,又怎在府中可設其靈堂?”
說完,她看向阿棋:“你先回偏院守著,我這就去稟告大夫人。”
“奴婢一定好好盯著二少爺……還望蔻丹姐姐,多為阿棋說上幾句。”阿棋擠了擠眼睛,話裡滿是興奮。
看著蔻丹匆匆邁入正房,白南絮的心,驀地一緊。
現在老爺不在家,大夫人對待鍾離景,定會無所顧忌。
忽而,她想到了墜崖那日,這個少年護著自己,落了一身傷。
心中湧起一股憐憫。
“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吧。”白南絮雙手攥成拳頭,輕飄飄地說出一句,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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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之中,秋風蕭瑟,落葉飛旋。
日光涼薄灑下,襯得鍾離景的臉色更加蒼白,雖然他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但一步一行,都是蹣跚搖晃。
猝不及防地,他聽到背後門框相碰的脆響,回頭一望。
只見阿棋站在正廳之前,用手壓著房門,唇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
鍾離景直覺不對,蹙起眉峰,拖著跛足走過去:“讓我進去。”
“二少爺,還是再等等吧。”阿棋只是眨了眨眼,卻並不閃身。
“讓開!”鍾離景眉梢一斂,語氣冷厲,眼神宛若一把冰刀。
阿棋不曾見過鍾離景這般表情,竟感到一股凌人的氣勢迎頭壓下。
正遲疑著,她忽然瞥到鍾離景的背後,瞳孔一縮,大喜著呼喊:“見過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