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蒲冬還緊緊捏著手機，他哽咽的對著電話說：“小秋，回來吧。”

“舅舅後悔了。”

後悔當年沒有聽蒲立德收養陳小秋，後悔因為怕惹蒲么美對陳小秋去了陳家後的生活不聞不問。

蒲冬嗚咽著，耳旁是電話那頭只急促的忙音。

陳小秋早就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蒲冬卻久久無法平復自己，他對著滿是忙音的手機說：“對不起。”

“小秋，是舅舅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外公……”

蒲冬多想告訴小秋，蒲立德找過他，要他撫養小秋，要他成為下小秋的監護人。是他自私和懦弱，更多的考慮了自己，選擇性的放棄陳小秋。

但他說不出口。

巨大的愧疚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蒲冬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裡。

手機簡訊提醒，文婆婆的銀行卡收到了一筆轉賬，整整三萬塊。蒲冬看著轉賬的銀行，是在幾千裡之外的黎城。

黎城，蒲冬看著那個地點。

他猛地起身要去騎摩托車，他要馬上去春城，訂火車票去黎城。陳小秋就在那裡，一定是她。因為蹲的久了，蒲冬起猛了，人還沒站直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

文婆婆從屋裡出來，手上還拿著鍋鏟：“咋弄的？”

“這麼大的人了。”

蒲冬藏了所有情緒，扯出一個笑，“媽，沒事。”

“過年，我高興。”

“高興。”

蒲冬把陳小秋的訊息摁得死死的，整個春節一個字都沒有漏。蒲冬在初二訂到了去黎城的車票，但最早的火車也要初九。

說是過了人過年，才能出遠門。

這是農村的習俗，也是蒲家村人人都遵循的傳統。

過年的每一天蒲冬都在焦急的等待著，他的心一刻也不得安寧。

卓航和張望過年都來看了文婆婆，卓航考上了南開大學，文婆婆不知道這個大學有多厲害，只知道是重點裡的重點。

文婆婆看到卓航就會想起陳小秋，想起小秋她就忍不住落淚。

她說：“老蒲要是沒死，小秋今年下半年也該上大二了。”

“她也會考上大學，和航丫頭一樣有出息……”

說著說著文婆婆就開始哭，老淚縱橫，周圍的人勸都勸不住。老人誰也沒有告訴，多少次午夜夢迴她都夢見小秋小時候，蒲立德牽著小秋，小秋一蹦一跳的笑眯了眼睛喊她：文婆婆，文婆婆。

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她還是想不明白，這世上怎麼就有蒲么美這樣狠心的媽。

卓航知道是她勾起了文婆婆的傷心事，不敢再去文婆婆家，張望在村裡碰見卓航，兩人相視無言。

她們都沒有小秋的訊息。

倒是張望現在在廠裡當上了正經的小師傅，成了車間的骨幹，還談了一個女朋友叫小可。人長得清清秀秀的，對張望很好，今年跟著張望來村裡過年。

說是要定親，明後年打證辦酒。

卓航回頭一看，只覺得好笑，忽然之間她們竟然都長大了。

記憶裡大家玩泥巴、躲貓貓、接電、藏紅軍的遊戲都還生動鮮明，轉瞬又各奔東西，成為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人。

原來，長大真的很快很快。

卓航甚至都有點開始忘記陳小秋了，她的大學生活很豐富和忙碌，她有更密切的閨蜜和好友。

她的世界裡那個叫小秋的女孩早已褪色。

卓航想張望的世界應該也是。

卓航路過蒲家老屋的時候，她在蒲家老屋後面的竹林裡找了一根最大的竹子用小刀刻上：卓航和陳小秋，一輩子的好朋友。

刻完卓航忍不住吐吐舌頭，她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幼稚。

這個遊戲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和陳小秋最喜歡玩的。

卓航忍不住對著竹子笑，心想：小秋，等你回來看見這字，一定會知道我沒有忘記你。

也不會忘記你。

咱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卓航轉身離開的時候，竹林後面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出來。

李南走到卓航站的位置，一眼看見卓航刻的字。他拿手機拍照，然後用自己的qq發給陳小秋早已經不再登入的那個qq，他說：小秋你看，還有人和我一樣想著你。

qq頁面無數條他發出的訊息，只是一條回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