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市場去幫陳國棟的小麵館收拾桌子收錢端面,蒲么美還要嫌棄她。
蒲么美說:“二呆子,你是廢物嗎?端個碗都端不好,地也掃不乾淨,你姐玉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做事麻溜又好。她煮麵都能煮得像模像樣。”
陳小秋手忙腳亂的做事,滾燙的湯麵碗燙手,舀湯沸水濺起來更是燙得滿是水泡,胳膊上臉上都有。
陳國棟看幾次看不下去,總是悄悄在蒲么美不在店裡的時候讓陳小秋自己坐在廚房後面守爐子加柴,儘量讓陳小秋少做一點。
蒲么美天天在店裡罵陳小秋,打陳小秋,菜市場的人看了都指指點點,陳國棟受不了了,也生陳小秋的氣。他低吼做不好事的陳小秋:“你就不能聰明點,別惹你媽生氣?”
“非得捱打才痛快。”
陳小秋說不出話,埋著頭哭。
她什麼都要學。
又在蒲么美的咒罵聲中什麼都學不好,做不好,慢慢地她真的就像蒲么美說得那樣,木訥、呆滯、蠢奔……
陳玉然偶爾也來店裡,穿著很漂亮的裙子,白白的手指端面。
客人和周圍的鄰居都很喜歡陳玉然。
都是誇獎的話,蒲么美也和大女兒很親密,買大女兒喜歡吃的菜,帶玉然去燙頭髮,母女倆有說不完的話。
做完活,陳玉然給陳小秋抹了一點護手霜,甜橙味的,很好聞。
陳小秋看著漂漂亮亮的陳玉然,這個家裡除了陳國棟就是陳玉然對她還有幾分好臉色。
陳玉然看著陳小秋說:“你別生她的氣,媽就那樣的脾氣。”
“我和玉豪小時候都被她打過罵過。”
陳玉然怕陳小秋不信,還專門說:“你看陳玉豪,媽媽當年生你身體大受損傷,醫生說很難在懷孕,好不容易懷了陳玉豪,生下來還是個兒子。媽媽再疼他愛他還不是也會打他。”
陳小秋流著淚點頭。
她覺得陳玉然對她還好,讓她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她反覆擁抱觸及這份溫暖,以為這是她快要融入這個家的一條縫隙,以為透過這條縫隙,就可以不再捱打捱罵。
陳小秋和陳玉然講心裡話,她說:“姐,外公沒打過我。”
“罵都很少罵,我是遲鈍,可我不是偷懶耍滑……”
陳玉然笑著看妹妹:“我知道了,我會私下悄悄告訴媽媽,讓她以後儘量剋制脾氣。”
這是陳小秋在陳家少有的溫暖時刻。
半期前,陳小秋已經在麵館做事做習慣了。
她很久沒有時間看過書,各學科作業也習以為常的少寫,敷衍,拖欠,抄別人的,不寫。
因為她根本沒有時間做作業,菜市場的麵館陳國棟一早四五點就下去了,陳小秋雖然可以晚一點,但最遲也要在六點下去幫忙,到七點半,然後匆匆跑著去上學。
晚上陳國棟為了掙錢養家就把煮麵的爐子搬到廣場中心,開夜市攤,蒲么美讓陳小秋跟著去幫忙。
蒲么美身體不好,心臟有問題,很少去店裡幫忙,陳玉然暑假結束去大學,也沒有時間幫忙,陳玉豪是家裡的少爺公子,吃飯都要端到手邊。
只有陳小秋一個人跟在陳國棟屁股後面圍著鍋碗瓢盆打轉。
夜市擺到十一點,陳國棟不讓陳小秋再守,趕她回家去睡覺。
陳小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蒲么美早就哄著陳玉豪睡覺了,她一回家鬧出動靜蒲么美就破口大罵,惹惱了還起來扇陳小秋耳光。
說她是故意的,禍害精,想害死她,明知道她心臟不好,偏偏要弄得叮叮咚咚讓她睡不著。
打完罵完還不痛快,蒲么美就讓陳小秋站在漆黑的院子裡。
一直站到陳國棟收攤回家,凌晨一點或者兩點。
陳國棟氣惱得很,本來周圍人就說他們苛待陳小秋,陳小秋又總是惹蒲么美生氣,陳國棟不敢反抗蒲么美,就罵陳小秋:“二呆子,喊你站著你就站著?”
“回去、睡覺!”
陳小秋往屋子裡走,她漆黑的小樓梯間。
蒲么美冷嘲:“人家就是聽話,喊她站著就站著,我天天罵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陳小秋站住腳,在昏昏的燈光中看見蒲么美猙獰的臉。
蒲么美說:“世上每天有那麼多人死,怎麼偏偏你就不死!”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陳小秋的淚無聲的流。
她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