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做事,向來不會託大。
殺雞焉用宰牛刀,是兄弟之間提氣的話,是說給外人聽的。
李俊和鎮北營信奉的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輕敵乃兵家之大忌。年輕本就氣盛,若再沾染了輕敵自傲的毛病,難免會落個驕兵必敗的境地。
李俊認定哈勒和林對他沒有殺機,只是想教訓他甚至考較他一下,以挫一挫李俊和鎮北營計程車氣,給戰死和落敗的遙輦前鋒大營將士,出一口惡氣。
既然哈勒和林沒有殺意,那按照哈勒和林的思路,比拼的無非也就是技法、力量和耐力了。
李俊自然不給他這個機會。
哈勒和林想打消耗戰,李俊就偏要出奇不意,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俊將哈勒和林一槊拍於馬下,收穫的,絕不僅僅是敬畏。
遙輦大軍用實際行動,展現了他們對李俊和鎮北營的敬意。至此,遙輦軍營的營門對李俊大開,李俊此後出入遙輦各衛的軍營,如入無人之地。
哈勒和林這關一過,李懷堅提示過的耶律正德第二關,過的不要太容易。
其實,李俊明白,對於一個部族來說,軍事支出過大,固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對草原部落而言,軍事支出再大,也總能守護部落的財富和族人的性命,總好過被敵人燒殺搶掠了強,更好過於闔族被覆滅,比男人被殺死、女人孩子淪為奴隸要強。
因此,無論哪一個草原部落,都根深蒂固地有一種觀念,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集全族之力,儘可能多的供養軍隊,實在是生存環境造就使然。
因此,想讓剛剛遷徙而來的遙輦人縮減兵力,對於心態還處在極度戒備的遙輦部族人而言,從內心裡並不願意。
更何況,軍中將領長年累月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此時讓他解甲歸田,去過普通牧人百姓的生活,任是誰都不會樂意。
李俊和李懷堅,高坐於遙輦大軍中軍大帳主位。李俊深入淺出,用他看到的遙輦部族百姓的悽苦生活為例,一次次炮轟遙輦將校,向他們發起一個又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數萬百姓白天連牛糞都不捨得用,你們的軍營裡卻溫暖如春;你們的妻子、父母和女兒連一口牛奶都不捨得喝,你們卻一個個吃的膀大腰圓;你們的女人操持全家的吃用生計,你們的孩子和老人寒冬天裡去野外尋找食物,你們卻閒來無事,一個個在軍營裡喝酒打屁;你們的家人要用身上的衣服去補氈房上的窟窿,而你們卻穿著厚實保暖的衣物……
作為一個男人,難道不應該自己吃苦受罪,而讓老婆孩子享福嗎?
李俊一番話直擊人心,整個中軍大帳,一個個武將都臊紅了臉,低著腦袋垂頭喪氣。
李俊告訴遙輦將校,既然朔方軍和遙輦部已經會盟,遙輦人就不需要再維持龐大的武備。軍中的勇士是每個遙輦家庭的頂樑柱,是遙輦部最好的壯勞力。李俊不但要裁撤遙輦大軍,李俊更要讓遙輦人釋放軍中的奴隸,要縮減不必要的異族民夫徭役,讓這些人都解放出來,給遙輦百姓省一口粟米,讓這些人去武川鎮周邊謀生計。
有遙輦武將問了:“李少將軍,若是這些奴隸找部族報仇怎麼辦?”
李俊理解他們的顧慮:“你放心,這些奴隸都交給我,我自然會對他們嚴加約束。如果有人敢跑來找遙輦人的麻煩,先問問我鎮北營的大刀答不答應!”
李俊一席話很是給力,遙輦人也算鬆了口氣。
有人又問:“李少將軍,現在冰天雪地的,將士們回到族中又有什麼可乾的?”
李俊一聽,氣不打一處來:“你,就你,對,現在就給我滾回家去!你看看你的女人現在在幹什麼?你看看你的父母和孩子現在在幹什麼?等你回家看完他們是怎麼過日子的,再過來告訴我,你一個大男人,到底是不是沒事可幹!”
這提問之人,被李俊懟到啞口無言,他身邊很多開始轉變想法的武將,也對他嗤之以鼻。
李俊給大夥算了一筆賬:九千人出頭的大軍,輔之以一千多人的民夫徭役,另外還管著近兩千人的異族奴隸,加起來就是一萬兩千多張嘴,等著部族提供一應物資和給養。
奴隸就是吃的再少、穿的再薄、住的再擠,也佔用了部族大量的資源,要消耗大量的食物和布匹。
如果把大軍裁撤到六千人,把精兵都保留下,把孱弱的都裁掉,並不會削於遙輦軍的戰力。
再進一步,只保留後勤必須的少量民夫,再把所有奴隸都交給李俊打理,未來的振武遙輦三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