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雨下得特別大,大到整個明庭市都籠罩在一層水霧中。
這麼大的雨理應躲在家裡睡覺,可偏偏在一棟豪宅中走出一個拖著行李箱的瘦弱女孩。
“重茵!”身後一位中年美婦紅著眼叫住了她,“等雨停了再走吧!”
紀重茵肩頭一抖,轉過身,昏暗的燈光中扯出一絲苦笑,像極了寒冬顫巍巍半開的梅。
“不了,我在紀家過了二十多年,也是時候離開了。媽——”她頓了一下,“我還可以叫您媽媽嗎?”
婦人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下,“當然!我永遠是你的媽媽!重茵啊——”
她作勢要上前抱住紀重茵,卻聽耳畔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喚出的“媽”。
“媽媽,既然重茵心意已決,我們也彆強留她了。”與紀重茵年紀相仿的女孩上前一步,“重茵,以後有空常來坐坐。”
紀重茵低著頭,“曉衍,我走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顧爸爸媽媽。”
婦人靠在丈夫的肩頭,忍著不哭出聲。
紀曉衍雕刻出的關懷微微出現一絲裂縫,求助似的望了眼父親。
豪宅的男主人蹙了一下眉,催道:“好了,重茵,你快走吧,不然一會雨更大了。”
紀重茵眼含熱淚,對著中年夫婦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推門而出。
沿著房簷下滴的雨水成了小瀑布,她穿好雨衣,向路邊一輛打著雙閃的車跑去。
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接過她的行李箱安置好,隨後兩人一同進入車內。
車輛平緩地行駛在雨夜之中。
“雲姐,麻煩你跑一趟來接我。”紀重茵甜甜一笑,臉上還掛著沒擦乾的水漬,“謝謝。”
紅燈亮起,唐舒雲輕輕踩下剎車,“我沒想到你會在這時候搬出紀家。”
紀重茵的眸中閃過一瞬薄光,“一年前我就該離開了。”
唐舒雲有些狐疑,這丫頭明明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會放棄在紀家的地位,現在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是啊,貪婪且霸道的人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除非她內裡換了芯兒。
恰好,紀重茵就是這樣。
因為,她是個穿書者!
車內音響流出舒緩的鋼琴曲,紀重茵輕輕閉上了雙眼。
還記得五天前,她剛殺青了一部戲,忙裡偷閒看了一本小說。
女主角名叫江爾雅,性格溫柔善良,但她卻覺得她太過博愛,總是無原則地縱容惡人,使自己無數次陷入危險境地,等著男主男配來救。
誰知前腳剛吐槽完,後腳她就出了車禍,穿書了!
好訊息,她沒有穿成聖母瑪麗蘇。
壞訊息,她穿成了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反派路人甲。
時間還是故事進行時的二十年前!
依著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小說的“劇透”,她慢慢拼湊起這個世界的“紀重茵”。
原主和她一樣都是娛樂圈中人,不過與自己出身貧苦、純靠自己的打拼成為頂流不同,對方當小明星純屬玩票,因為家裡“有礦”,根本不用為衣食發愁。
誰知養尊處優地生活了二十幾年,猛然得知自己是被掉包的假千金後,原主徹底黑化了。她不僅霸凌真千金、氣病養父母,更是在親姐姐的女兒——也就是江爾雅投靠自己時,冷血地斬斷血緣關係。
言情小說鐵律:凡是和女主作對的反派,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最後,毫不意外地,她在家產爭奪戰中完全敗下陣來,被送入了精神病院。
想到如此悲慘的下場,紀重茵不禁打了個哆嗦。
唐舒雲注意到了這一點,關切地說:“冷嗎?後座的抱枕開啟是毛毯。”
“不用了雲姐,我還好。”
紀重茵的笑容中帶有感激,也帶有無奈。
在真千金回到紀家的這一年時間裡,原主把養父母對她過去二十年的疼愛作沒了一大半,演藝事業也因她的黑歷史而遭遇了“泥石流”。
所以她穿過來後,趁著還擁有養父母小半的親情、經紀人還殘存的些微關懷,馬不停蹄離開了紀家,並把聖母女主、自己的親外甥女、此時不過才四歲的江爾雅接到身邊撫養。
不過,按照她本身的性格,離開就離開,絕不拖泥帶水,可她卻裝作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樣子給紀家人看,只為測試一件事。
她抬起手,捏了下眉心。
忽的,腦海中“滋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