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火燭要亮一整夜。
沈今昭坐在連廊上,看著寂靜的夜空,將琉璃瓶子端到面前,“雲意,又過年了。已經十二年了。”
瓶子閃著微微的光,沈今昭苦澀地笑笑,“今昭今年十六歲,沈雲意今年十六歲。可是梁綰墨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沈雲意,我好恨啊。”
一滴淚從沈今昭的眼中滴落,“我真的好恨,我梁家一百七十九口人,所有人都忠君愛國,甚至是可以為了大熙付出生命,幾代人鎮守西州。可只因為不願意參與黨爭,只因為忠直,只因為皇帝的猜忌便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嗎?”
瓶子連連閃爍幾下,又急又快。
沈今昭彷彿沒看見,繼續道:“那我梁家到底在忠什麼?到底還守護這個涼薄的國家做什麼?”
“我真的好恨。恨皇帝,恨周彥,恨所有人。”
沈今昭的雙眼猩紅,“多少個夜裡我好想要跟隨梁家眾人去往酆都,哪怕是服刑,可我不能。因為我的命太重,太沉。我唯一可以幫助梁氏一族洗雪沉冤的人。”
“那日跟周翊進宮,我真的很想捅死皇帝,再捅死周彥,毀了他們,再毀了我自己。呵呵,可這樣的方式痛快是痛快了,梁家依舊是叛國的罪人。”
“雲意,我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保持著不被這些陰暗怨恨的想法湮滅,可我真的好累。”
沈今昭閉上眼睛,瓶子的光緩緩停下,似乎是放心了。
乾元三十六年。
正月初一。
紅羽帶著靜園上下給沈今昭拜年,沈今昭拿出一個小匣子遞給翠翎,“這是我回家的第一個新年,伺候我的你們也辛苦了。這裡面是金豆子,每人一個,算作壓歲錢。”
翠翎稱是,捧著小匣子走出去,下人們都張望著,因為她們從來都沒收過金豆子的獎賞。
銀子對她們來說都是奢侈的,更別提金子,那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
小丫頭和婆子們都緊緊地盯著翠翎手中的匣子,直到翠翎將金豆子分給她們。她們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金豆子,掂了掂,有個一兩重了。
小丫頭們不如婆子們老成,喜悅都浮在臉上,嘰嘰喳喳的笑著。婆子們雖然沒顯現在面上,可眼中的驚喜也並沒有藏住。
翠翎發完了金豆子,說道:“大夥兒都知道,咱們姑娘是個大方的,只要咱們不背叛姑娘,安心守本分的在這院子幹活,日後的好處必然少不了。若是有那起子眼皮子淺的,看上了別人給的小恩小惠背叛了姑娘,那別說夫人和公子們,就是姑娘自己也不會輕易饒了,大夥兒可都聽清楚了?”
“是,奴等必盡心盡力侍奉姑娘,絕不背棄。”
翠翎滿意地點頭,“行了,大夥都去忙吧。”
沈今昭在屋裡聽著翠翎的話,笑了笑,跟紅羽說道:“瞧這丫頭,確實有幾分管家的樣子了。”
紅羽將沈今昭的剩餘的頭髮梳順,“姑娘說的是,翠翎自小就聰明,算數什麼的不在話下,所以夫人讓忘憂姑姑教的都是管家的本事。”
翠翎捧著小匣子進來,放在沈今昭的面前,“姑娘,還剩下好些呢。”
沈今昭點點頭,正好紅羽已經將她收拾妥當,沈今昭取出兩個荷包遞給紅羽和翠翎。
“我手藝不好,繡的荷包難看,這兩個荷包是我去金繡坊買的,這裡面是一個金元寶和我親手畫的平安符,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
紅羽和翠翎愣在原地,沈今昭將荷包塞給兩人,沒等到兩人拒絕,沈今昭連忙說道:“好了,這個是壓歲錢,你家姑娘給的,不能推辭的。”
紅羽和翠翎紅著眼睛,屈膝行禮,“多謝姑娘。”
沈今昭笑笑,看著身上大紅色的牡丹長襖和及腳踝的紅色復疊長裙,“會不會太紅了?瞧著像是喜服呢。”
紅羽聞言,笑了,“姑娘可不能說這樣羞臊人的話。”
翠翎拿起火狐皮大氅給沈今昭穿上,“姑娘,今兒是過年,穿得喜慶點也無妨的。”
紅羽看著沈今昭,不由自主的有些望呆了,“姑娘生得真美。”
沈今昭伸出手挑住紅羽的下巴,“你姑娘我要是個少爺,就把你們兩個納了,好好疼愛一番才行。”
翠翎啐道:“姑娘真是沒個正經的,這樣下流的話也就姑娘說出來才沒讓人打一頓。”
紅羽臉頰微紅,“姑娘快別貧了,早些去存善堂吧,今日是元日,可不能晚了。”
沈今昭挑眉,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