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沈今昭還是去了沈青山的書房。
“進來吧。”
沈今昭放下要敲門的手,微微一笑,跨進了門檻。
“祖父萬安。”
沈青山將手中的黑子放進棋奩,“知道你要來找我,祖父一直等著你呢。過來坐。”
沈今昭坐在沈青山的對面,看著棋盤上的局勢,挑眉。
這一個小動作被沈青山看得清楚,“若是昭兒……下一步會怎麼走?”
沈今昭伸出手指,捻起一顆黑子,徑直放在了一群白子的旁邊。
沈青山詫異地抬眼,“走到這裡,那豈不是白白犧牲?”
“祖父,請。”
沈青山在疑惑中放下白子,白子成包圍之勢,黑子已無退路。
沈今昭微微一笑,反手將黑子放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沈青山疑惑地看著沈今昭落子,“這是?”
沈青山思考半分,跟著將白子落在黑子的旁邊追擊,沈今昭見狀微微一笑,再次執黑子落在另一方角落中。
這一步,沈青山有些看不懂了,如此凌亂的棋法,這孩子真的會下棋?
白子再落,沈今昭卻微微一笑,將黑子落在最開始下的地方,沈青山看著原本散亂的黑子,竟然成包圍之勢反包圍了白子。
思索了半天,沈青山竟然沒有落子的地方了,沈青山失笑,將白子扔進棋奩,“我輸了。”
沈今昭十分乖巧地笑笑,“是祖父讓著孫女兒才是。”
沈青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問道:“昭兒為何想要找謝見微來教秦元?”
沈今昭認真地回答,“祖父,小弟已經過了開蒙的年紀,或者說,開蒙開壞了。這些年跟在他父親身邊學的看的都是眼前的那點蠅頭小利,該有的眼界和胸襟,完全看不到。按說在他這個年紀,我大哥都會兵法了,三哥哥都考上童生了。可是秦元……”
一事無成!
“雖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沈家的血脈,不該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一世,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他可以明白道理,不再被秦家人利用。”
聞言,沈青山的臉色微變。
沈今昭繼續說道:“世人都道謝見微是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輩,可孫女卻不這麼認為,若他真是這樣的人,當年為何拒絕了太子太傅這個正一品的重臣要職,而投身梁府做了一個教書先生?”
沈青山惋惜地開口,“謝見微當年其實是被梁將軍趕出將軍府的。”
“什麼?”沈今昭震驚。
沈青山解釋道:“當年梁將軍出事,謝見微亦被囚禁,後來梁將軍讓人傳話,說謝見微身份卑微,也沒有軍職,不配留在軍中,硬是讓部下將他送去了別的州縣。”
沈今昭雙眼微紅,低下頭,怕沈青山看出異樣。
沈青山感嘆著說道,“你還小,當年的事情並不知曉,當年我為梁家說話,被下獄,整個侯府都被圈禁。你祖母因為我下獄六神無主,你母親找了無數與侯府交好的門閥世家,卻無一人幫忙。你母親心灰意冷之際,我卻被放回來了,昭兒可知道為何?”
沈今昭點點頭,“因為姐姐是未來的太子妃,太子妃的母家必須是乾淨的,更不能與罪臣有沾染。”
沈青山欣賞沈今昭的透徹,“是,所以,在那場維護梁將軍的鬥爭中,皇權勝利,其他人株連,卻只有我一人全身而退。”
“祖父可怨懟聖上?”
沈青山聞言,只是閉上眼睛,再睜眼時滿臉疲憊,“我不能說我怨恨聖上,我只是心寒,或許是因為同為鎮守邊疆的惺惺相惜,又或許是聖上對武將的猜忌,我總是心寒聖上的無情。梁將軍鎮守西州多年,何至於換來這樣的下場?”
“祖父不相信梁將軍謀逆嗎?”
“絕無可能!”沒有一瞬的猶豫,沈青山的語氣中充滿了確定。
“這個世上誰都能謀逆,梁奕安絕對不能!”
沈今昭的眼淚實在是沒有忍住,趁著沈青山不注意,沈今昭將眼淚擦去。
多謝。
沈今昭在心裡感謝。
沈青山看著遠方,像是懷念著什麼,“梁奕安是這世上最相信聖上之人,年少的情誼總是堅定不悔的,只是他忘了,一旦登上那個位置,所有的情誼都會煙消雲散,只剩下君臣二字。”
沈今昭何嘗不知道,父親與聖上年少結拜,歃血為盟,心甘情願鎮守邊疆多年,就是為了他的皇位坐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