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宅。
曠日持久的談判在今日下午結束。
半年時間裡,嫡長子派系與大長老(嫡長女)派系的明爭暗鬥,內耗不斷。
但黑夜終於過去。
最後一次談判中,蘇射侯與蘇致遠(大長老)終於達成共識。
雙方將以長老會投票模式共同分享權力,每位長老包括蘇清婉各有一票,上述兩人則各享有兩票。
三年後,蘇致遠將退出長老會。
家族避免了武力衝突的危險,對雲家動武的呼聲也被壓下。
蘇清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她很清楚,自己在長老會上的那一票,實際屬於大長老。
但她不在乎。
父母在時,蘇清婉原本就不是作為繼承人培養。
她的價值就是作為大家閨秀長大成人。
然後,作為一位美麗、溫柔、大方的花瓶,根據家族的需要,嫁給某位男子。
這是享受豪族待遇的代價。
蘇清婉從小就明白這一點,亦坦然接受。
二十多年來,她不僅不沾染任何權力,甚至連許可權範圍內的內部情報都從不涉獵。
因為對聯姻工具來說,這是美德。
直到父母意外去世。
“兩年了,龍飛。”
蘇清婉坐在青石上,赤著的雙足浸入湖水。
三十度的氣溫下,那股清涼沿著肌膚深入骨髓,一路延伸到她的心頭。
“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輕鬆。”
她仰起身子,在青石上躺倒。
劉海翻下,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
水猿柳龍飛靠在亭柱,身影倒著映在她的眸中。
“三年後,兄長會成為家族的掌舵人。”
蘇清婉笑著說道,竟有些俏皮。
“他本就比我合適。”
“大小姐,他和大長老都得到了想要的,那你呢?”
柳龍飛忍不住問道。
“三年後,等到大公子徹底上位,他肯定會取出你體內的源質,然後把你嫁出去……”
“他不會讓你的人生有任何意義,他沒有那個器量!”
他低聲說著,到最後,忍不住齜起犬齒。
就如同一頭不忿的猿魔。
“龍飛,我不這麼想。”
蘇清婉看著小院上方的天空,回道。
“我想,人在出生前,哪裡有絕對的意義呢?”
她的話音很輕,目光流連在路過天空的飛鳥。
“只是在誕生之後,我們的膚色、民族、姓氏、身份才賦予我們使命。”
“我是蘇家的長女,作為禮物被送出,本就是我的使命。”
她笑了,笑得很淡,也很清澈。
“大小姐……”
伶牙俐齒的柳龍飛竟說不出話來。
柳龍飛的天賦卓絕,性子高傲,與攻打天庭的無支祁一般無二。
在七八歲的時候,諸位長老就紛紛說,他是不好駕馭的天才種子。
這話不假。
長大成人後,不管是蘇致遠還是蘇射侯,都折服不了他。
但偏偏蘇清婉可以。
偏偏她不懂駕馭。
偏偏她從沒想過折服。
偏偏柳龍飛比誰都知道,眼前這女子不是爭權奪利、翻雲覆雨的材料。
她天真,她愚蠢……
但就是這樣的她,就是那抹淡然無爭的性子,讓桀驁不馴的當代無支祁願意追隨左右。
傳說,應龍以仁愛降服無支祁。
傳說,水之至柔,可以克剛。
大概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