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歌摸了摸靴底塞的幾張薄銀票,忍不住心疼自己房間裡來不及帶走的那些銀錢。
從小沒見過什麼好的,要是早點有錢,她阿孃就不會走了。
荊楚歌蹲在角落裡,看烏黑的蜘蛛網,半張,大大咧咧地撐在牆角。
半扇牆被燻得黢黑,視窗糊了翠色的紗窗,是主子房間裡退下的舊紗,顏色陳舊,千瘡百孔,勉強佈置了這裡。
冷風從視窗鑽進來,風如利刀,割得她面板生疼,手背紅了一片,筆尖也是紅彤彤的。
呵出去白色的霧氣繚繞,片刻消失得煙消雲散,見不到任何殘留的痕跡。
時不時還有耗子從腳邊上跑過,荊楚歌見怪不怪,硬是跑到腳邊上就一腳踢開。
她堅信能適應環境之惡劣,才能有決心頑強地生活。
她躺在冰涼的地上,覺得不太舒服,又收拾了一摞摞柴火,在牆角里鋪著,躺在上面眼睛一閉,感覺天都快塌了。
不到一兩個時辰,光亮透著破了幾個大洞的紙窗照了進來。天已經亮了,她扯了扯身上的那一條柔軟華貴的大氅又心疼又感動。
要不是這大氅,自己這早就凍死了……她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錘子砸了,一陣陣眩暈鋪天蓋地襲來。
更要命的是,她嗓子痛得要命,眼睛所見均是重影,昏昏沉沉,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睡眼惺忪的她無所事事地爬了起來,叩響門扉,大聲道:“有人麼?”
這一聲喊得她腦瓜子持續嗡嗡作響,像是一隻乾癟枯燥的手伸進她的腦子裡,打著轉兒地摸索。
門外傳來一聲嬌俏尖銳的細聲:“表小姐安生些!”
荊楚歌扒著門,慘兮兮喊道:“我要喝水吃飯!”
門陡然被踢開,門裡走進來一個氣勢洶洶的老媽子,臉上的褶子皮堆在一起,像一隻乾癟癟的橘子,她指著荊楚歌的腦門兒罵道:“別真把自己當成了金枝玉葉的主子了!能給你送兩餐飯都已經是老爺格外開恩了,還擱這兒瞎叫喚!再叫喚就堵了你的嘴。”
老媽子身後還站著兩位壯實的家丁,荊楚歌只好噤若寒蟬。
“都要給人作妾了,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就算是秦王府,你也不過是個作妾的,那是要入奴籍的,哼,還吃飯,不餓死你就算是夫人老爺大發善心!”老媽子兩手叉腰,站得中氣十足,她臉上擦著厚厚的粉,臉上表情幅度稍大一些,臉上的脂粉好似剛粉過的老房子,窸窸窣窣落著灰。
老媽子得意忘形地笑著,如今她也是得到了小姐的提拔,在府裡頭也算是熬上了頭。
她不動聲色地從袖口裡搜出一樣東西,匆匆拾藏在一堆縱橫交錯的柴火堆裡。
“喲,荊楚歌,怎麼到這兒來了。”
荊楚歌眯眼,望著門裡逆光的地方緩步走進一個嬌俏的身影,定睛一看,又是老熟人。荊甘棠光彩照人,梳著烏光水滑丫髻上,嵌蝶形珠釵。
畢竟府裡死了人,她穿著素淨,也不敢太張揚,只是淺淺擦了香粉,口脂也是極素的顏色。
“你呀,就是個喪門星,走到哪兒哪兒就要倒黴。我娘以前說以前還不信,如今看來,和你有牽扯的都不得好死。”荊甘棠嗤笑道,“只有這裡才是最適合你待的。”
荊楚歌有些疲憊,但是感覺荊甘棠好似說得確實有道理,便也懶得反駁:“怎的,這個時候都要來落井下石?”
荊甘棠疾步走去,惡狠狠的抬起荊楚歌的下巴:“怎麼會,只是單獨來尋你的笑話,我可想不到什麼落井下石的好手段,等我想到了——你可能就沒辦法囫圇個兒地站在這裡了。我是來找東西的,我一隻七寶金絲瓔珞步搖不見了,那可是浮光閣新進的稀罕貨,我聽楊媽媽說,在你這兒瞧見過。”
她在柴房裡踱步,走了兩圈覺得這地兒著實狹小,空氣中還有一股潮溼的黴味,冷清清的,多站一秒都令人難受不已。
浮光閣的金銀玉器數不勝數,都是為郢都貴女準備的豪奢之物,世家大族、皇室家族愛佩戴的稀奇玩意兒都是出自那浮光閣,一釵難求是出了名的。
荊楚歌張嘴,嗓子有些沙啞:“我剛被押到這兒不過幾個時辰。”
“那又如何!我步搖不見了!這兒就你一個人,我要是搜出來了,你難逃其咎。”荊甘棠招了招手,一旁的家丁架住荊楚歌。
“我不曾見過什麼七寶金絲瓔珞步搖。”荊楚歌本身就沒什麼力氣了,眼皮兒每動一下,就感覺眼下一陣火辣逐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