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市。
12月24日,平安夜。
天氣糟糕極了,又溼又冷。
冷灰色的鉛雲像是約好要在這一天集會,一團一團地積壓在這座同樣冷灰色調的城市頭頂,昏暗壓抑。
灰色的水泥道路泥濘溼滑,零星的早起工人裹緊單薄的深色外套步履匆匆。
不經意地仰頭,一隻黑漆漆的蝙蝠在城市上空飛過。
男人渾身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也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
他安慰自己,什麼蝙蝠妖怪,都是那群酒囊飯袋的政客編出來欺騙他們這些勞苦人的。
哥譚沒有因為蝙蝠怪的出現變得更好,當然,也沒有更壞。
嗤——
男人冷笑一聲,該死!
這鬼地方還能爛到哪兒去?
乾巴巴的幾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捏著洗到發白的深色衣角,裡面縫著皺巴巴的十美元,粗糙乾癟的指腹珍惜地摩挲著這一片衣角。
小姑娘蒼白又期待的面孔在腦中不停閃過,男人抬起一雙渾濁又決絕的眼睛。
……十美元實在太少了。
凹陷的雙頰在寒風中繃緊。
他的唇色發白,牙關緊咬,塞在衣袋裡的手死死攥著。
縮緊的棕色瞳孔掃過暗沉的小巷。
兩個同樣哆嗦著身體,哈欠連天的工人踩著腥臭的水坑走出。
明天就是聖誕節。
但顯然,這座城市並沒有陷入歡慶節日到來前的熱鬧與愉快中。
哥譚依舊是座灰撲撲的、陰冷的、割裂的城市,大多數人臉上只有麻木的表情。
在這裡,工人們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他們還有一份工作,或許還有一個家。
他們還不是隻能蜷縮在東區廢棄磚樓和橋洞下的流浪漢,也許一個寒冷的夜晚過去,有些人就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雖然他們的工作未必能為他們帶來豐厚的薪水,有時候辛苦一個月,卻還要被大腹便便的老闆以各種理由剋扣工資。
但……他們到底還有一份維持臉面和生存的工作。
只是當這點緊巴巴的生存都難以為繼時,很難說他們會走上怎樣的道路。
這個男人只有一把小刀。
藏在衣袋裡,攥在手心裡。
他的老闆身邊時刻都跟著兩三個帶著墨鏡的肌肉壯漢,據說是花高價僱傭的保鏢。
面前的兩個和他同樣出身的年輕人卻瘦骨嶙峋,手無縛雞之力。
他們看起來本分,甘於平庸,兩張黝黑苦悶的臉上是對生活的麻木。
誰更容易有所收穫,而又不付出什麼代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男人這樣安慰著自己。
他只是想要錢,並不打算真的傷害這兩個和他一樣的窮苦人。
他活了大半輩子,也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實人,這是他第一次幹這種出格的事。
……錢,他只要錢,只要一點能湊夠女兒聖誕節禮物的錢。
他只是想讓女兒在臨死前,能至少度過一個完美的、沒有遺憾的聖誕節。
男人抬動艱澀的腳步,粗糙乾瘦的右手攥緊小刀,不顧一切地朝兩個年輕工人走去。
在聖誕節的前一天,黎明時分,有一個被逼到絕境的父親,朝著兩個無辜的工人,掏出了刀。
哥譚是座墮落的城市——
一個好人,一個本本分分的工人,一個慈愛祥和的父親,最終被逼成罪犯。
他付不起女兒的醫藥費,不想再讓女兒連一個完美的聖誕節都不能擁有。
儘管他要買的禮物,價格還抵不上他那位老闆今早餐盤裡的一道小菜。
男人死死咬著牙,攥在掌心的小刀對準面前的年輕人。
他的眼神決絕又絕望。
牙關在顫抖,裹在單薄外套裡的瘦弱身軀也在抖動。
在他對面,兩個同樣瘦弱的年輕人驚慌失措地應對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眼神惶恐,面色蒼白扭曲,下意識地舉著手擋在胸前,乾裂的嘴唇顫抖:“別、別……”
面對一個瘦弱乾巴的中年男人的搶劫,兩人表現的有些過分驚恐了。
就好像他們看見的另有其人。
男人遲鈍地感知到一個高大的陰影將他乾枯的身軀籠罩,他攥著小刀本就顫抖的手,抖動得越發劇烈。
“放下你的刀,我只說一次。”宛如地獄惡魔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