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暴風雨也仍舊沒能停止。他們幾乎是枕著冰冷的地板睡著的,地上連溫暖的毯子都沒有,就更別說被子了。
暴風雨瘋狂地拍打在透明的窗戶上,雨滴甚至透過裸露的排水管流入要塞之中。地板冰涼,很多士兵根本睡不好覺。他們翻來覆去,屋內卻一點兒燈光都不能燃起。
瓊斯睡在另一邊,他身上卻蓋著唯一一張毯子:這毯子是反抗軍士兵給他的。他和瑟蘭一同擠在這麼一個小毯子裡,也渾身發熱。他們沒醒,準確來說,他們也不太想醒;他們都閉著眼睛,耐心地聆聽著窗外的雨聲。瓊斯的耳朵動了動,他聽見了極其輕微的開門聲。
他輕微抬起頭來,維爾拉又出去了,門卻沒關上,外頭的風雨湧進屋內。不過所有反抗軍都睡在要塞深處,風雨一點兒都沒打溼他們的身子。噪音卻出奇的大。
很多反抗軍都一下醒了過來,可是抱怨了幾句後又沉沉睡去了。瓊斯慢慢起身,儘量不驚動瑟蘭,也儘量不驚動那些正在熟睡中的反抗軍。他很好奇:這麼月黑風高,下著傾盆大雨的夜晚,維爾拉再次離開要塞,心裡究竟有什麼主意?
瓊斯悄無聲息地走在鐵皮地板上。這一路上很順利,他基本沒遇到任何麻煩。反抗軍的睡姿五花八門,四仰八叉。不過每個反抗軍之間居然沒有互相擠在一起,而是各自讓出了一條小路。
瓊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一會兒他就來到了要塞門邊,可是劇烈的狂風卻差點讓他摔個跟頭。他扶住門框,這才能勉強抵禦猛烈的狂風。他感覺自己臉上的皮毛和整張臉皮都要被風吹下來了。他勉強支撐自己,不讓自己跌倒在泥濘的道路上。
他跨出門廊,外頭的暴雨隨即砸在他脆弱的、瘦弱的身子上;他頂著暴雨行走,眼前卻還是如同死一般的黑暗。閃電忽然在他眼前跳動,遠處的山林好像燃起了紅色的火光。瓊斯在暴雨中站立,他發現了在戰壕中行走的維爾拉,他又鑽進了一個防空洞,又跑到了另外一個區域。
瓊斯慢慢走在黑暗中,空氣清新,但是雨滴卻重重砸在他身上的感覺十分不好受。他抬爪擋住雨點,快速奔跑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聽見維爾拉的腳步聲,在瓢潑大雨中非常明顯。瓊斯總覺得這是維爾拉的不安分的主意。
瓊斯跳下戰壕,一下子摔在泥漿中。他身上裹滿了髒兮兮、臭氣熏天的泥漿,他卻絲毫沒有理會。戰壕的某個防空洞裡亮起了點點如同星空的紫光。瓊斯知道戰壕裡的紫光通常意味著什麼:轟炸行動即將開始,所有戰士都得躲進防空洞裡。不過這次沒有轟炸行動,瓊斯知道維爾拉已經察覺到他的蹤影。
瓊斯走進那個防空洞裡。紫光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伸爪撫摸著防空洞粗糙的木板表面,泥巴滲出木板,瓊斯本來粉嫩的肉球瞬間沾上了棕色的泥巴。地面滑溜溜的,就像一面光滑的鏡子一樣映照著他模糊的身子。
防空洞裡情況很不理想:瓊斯幾乎剛踏進防空洞,就能聽見老鼠在吱吱叫;上方用來支撐的木板也已經吱吱作響,下一秒就要塌下來了一樣。地面溼噠噠,又滑膩膩的,瓊斯幾乎步履維艱。他開始好奇:維爾拉會出現在哪一個轉角?或者說,他會在哪裡觀察他?
瓊斯沒有細想,外頭的風雨聲漸漸的大了。哪怕他已經步入防空洞深處,壕溝外的雷暴還是時不時把這可憐的防空洞打個趔趄。防空洞就如一條幽深、黑暗的隧道一般往前延伸,瓊斯看不見兩旁支撐防空洞的木柱,也看不到防空洞的盡頭。他心裡忽然有個預感,他把耳朵貼在防空洞泥濘的牆上——維爾拉好像就在旁邊,他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大人,”瓊斯喊道,“或許您能聽見我的呼喊。”
“我能聽見。”維爾拉平靜地說,“你出來了。你為什麼從要塞裡出來了?”
“我看見您了。”瓊斯說。
瓊斯聽見維爾拉冷笑了一聲,隨後又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瓊斯沒得到維爾拉的答覆,維爾拉似乎也不想給他答覆,他跑開了,繼續跑到防空洞更深處的黑暗之中。
瓊斯旋身蹲下,他心底也有點兒不放心——如果維爾拉這麼做有別的目的,一種純粹的目的,那麼他究竟該不該在這裡等他?還是說,他要去找他?
瓊斯想了很久,維爾拉始終沒出現在他面前。他在原地等了又等,可是就連一步也沒走出去。他開始懷疑:維爾拉可能已經跑進了沒有深淵的黑暗之中,就這麼消失了,他在這裡等待只是徒勞。他看向前方,猶豫了一會兒,可還是走了過去。
維爾拉的呻吟聲——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