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王久武最終選擇親手打破眼下僵持的局面,“傷得太重,未必能救得回來。”
他忽然又問:
“凌教授,衛夏不也是您的學生嗎?”
似是因為問題答案過於顯而易見,亦或是明悉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對白,凌凜默然以對,沒有回答這個疑問。
“衛夏也是您的學生。”
王久武便代他答道。
鏡中水痕縱橫,青年抬眼看著從自己臉上滑落的水珠,回憶起同銀髮男人的第一次會見:
“我還記得,當初您談起柳陸時,曾一度當著我這個陌生人的面落淚。
這個表現實在誇張,就像某種洗脫嫌疑的虛偽演技,但我最終確信您那是發自肺腑的悲慼——因為在那一刻,我感受到您真心愛著自己的學生。”
他握緊十指,“才過了幾個月,您怎麼就變了?凌教授,您,究竟為什麼要殺衛夏!”
“王顧問,”
重新望向眼前那一池血水,凌凜淡淡說道,“講話要有證據。”
“證據是嗎。”
面部肌肉抽動,王久武無聲冷笑,“像您這樣追求精緻的人,向來只用成套的骨瓷飲具,怎麼偏在今天突然拿出一個廉價的玻璃保溫杯?”
沒有打啞謎的必要,他直白點破,“是為了殺衛夏專門準備的,對吧。”
他看到凌凜笑了——如果唇角那彎慘然的弧度也能稱為笑的話。
“還有您一系列的反常表現,”
王久武繼續說道,“誘導言論咄咄逼人,問詢建議充耳不聞,以您的水準,照理說不該出現這種失誤。
我知道了,恐怕是事出突然、不夠時間精細編排,所以您只能一言一行強令逼迫,生怕衛夏不肯自裁……我都能看得出來,您覺得貫檢和鄭隊會看不出來嗎?”
銀髮男人未作分辯。
青年側過臉,冷冷地望著他:
“不惜引起懷疑也要痛下殺手,您不希望衛夏說出什麼?”
“我沒有需要擔心衛夏洩露的事,”
凌凜突然回了一句,“王顧問,你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僅憑這幾條牽強證據,還不足以送我坐審訊室的鐵椅。”
“當然,您畢竟沒有親自動手,何其無辜。”
基金會顧問忽地直起上身,俯視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男人:
“擇日不如撞日,凌教授,今天我就跟您把話挑明。”
“哦?”
“直說吧,第一次見面後我就調查過您,卻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不正常,再光明磊落的人,身上也難免會背幾件醜聞。
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被調查者的全部資訊均經過精心稽核與修改,如此一來,不論誰來閱看,他都如紙清白——您一個大學教授,為何也需要費心此番操作?難道僅是愛惜羽毛,不希望有任何汙點?”
青年說著踏前一步,向他罩下一片陰影。
自無光處,基金會顧問緊緊盯視凌凜琥珀色的眼瞳,像是想以此來看清其後隱藏的靈魂:
“凌凜,你究竟是誰?”
“呵。”
滿含威脅感的逼近,只換來一聲飽含譏諷的嘲笑。
無有懼意,銀髮男人斜睨一雙好看的眼,從王久武影下走出,施然繞開青年身邊:
“王顧問,言多必失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凌教授,你最好回答我的問題。”
王久武聲音沉了下來,伸手便要抓住凌凜的手臂。
卻是抓到一團溼冷東西。
血水打著旋,在盥洗池留下不甚明顯的鏽色汙漬。
從水裡撈出的染血馬甲外套被塞進青年手中,生生打斷了他預備擒拿的動作。
“已經不能穿了,給我丟掉。”
擦乾淨手,凌凜捋平身上襯衫的褶皺,語氣傲慢地給出命令,彷彿基金會顧問不過是供人驅使的奴僕雜役。
無視青年的駭人目光,他昂首走出盥洗室,只在身後拋下一句:
“595,我不是你的朋友。
至於是不是你的敵人,要看你的選擇。”
……
手機不停震動,來電顯示都是鄭彬的號碼,焦急催人接聽。
凌凜第一次沒有接起。
關機之後,世界重新短暫恢復寧靜。
他也清楚自己是在逃避。
昂首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