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蘸墨為刃,你我卻在血肉築城。待天下爭誦'忠良泣血'!誰還記得南疆瘴癘裡腐爛的斷肢?\"
“那就忠良流血!”
朱蘊芳緩緩從廊角走出,身後的朱蘊寧戲謔地開始背誦。
“……嗟乎!廟堂之上…竟伏豺虎,華袞之下…暗藏虺蜴!彼奸佞之徒,竊忠義之名…以飾其惡:東陽資敵…而妄稱孤膽,皮島裂土…而偽託制虜;長興養寇…以固兵權,西南征伐…而實踞蠻疆。此等悖逆之行,昭昭乎…若日月之蝕,豈容詭辯!
尤可痛者,此獠之毒…更勝鳩酒!太祖高皇帝…垂訓…如黃鐘大呂:'縱臨刀山劍樹,不施疫癘之術;若以陰鷙取勝,與禽獸奚異?'今觀其…毒殺蒼生之舉,竟使九泉龍顏震怒,豈不令忠良泣血、天地同悲!
老臣去矣,臨行泣血:此等禍國巨憝,若不誅之,何以上慰…啊列祖、下安…啊黎庶!”
一篇忠肝義膽、悲鳴九天的泣血雄文,在朱蘊寧抑揚頓挫…而清脆如銀鈴嗓音裡!在她誇張的手舞足蹈中,竟然別樣的荒誕不經。
令王九的思緒不自覺地!從之前長陽堡下每天被殺的幾千百姓;從渾河血戰中的屍山血海、人間煉獄;從南強叢林的腐臭、驚悚、悽慘;從屍骨未寒的重慶犧牲將士中……
漸漸回神!
最後嘴角起弧……
“反正你王九也算不上啥好人!至少對他們文儒士紳而言,對南北貴人而言,你本就是近千年來第一惡人!前一個是黃巢。”
朱潔如歇口氣:“不對!你比黃巢還惡。黃巢只殺他們的人,你卻想斷他們的根!”
王九默然:三個妖精!竟將自己所有心思早已看透。而馬芝,卻因已懷上而執意去了濠境……
朱蘊芳知道他想殺人了!
朱蘊寧知道他在意的,並非自己名聲,而是那鐵幕般的話語權!——明知老畜生所言荒誕不經,卻讓將士們百口莫辯的憤懣。
朱潔如更是直指核心!你的所思所想,是要永久打倒人家!他們還不能瘋狂反撲你?
而南北黨?
他們已祭出其最強殺招:話語權!已甩出其最強技能:無恥!無絲毫底線的無恥!
下一步他們要幹嘛?廣聞天下!鄉間三尺小童,亦會從此深信不疑、刻骨銘心:王九及其所屬長興島將士軍民!皆天下頭等惡魔……
一旦任其顛倒黑白下去?先入為主的固化認知,將使天下避長興島如洪水猛獸、妖魔鬼怪,足以令長興島自絕於大明!迫使長興島不得不反。形成一個反證其說辭正確的閉環。
必須堅決反擊!
那就掀桌子吧……
看看到底誰更怕?
……
打定主意的王九,精氣神開始內斂!從容踱步中又緩緩坐於案前,慢慢攤開筆默之前,才平靜開口。
“蘄射、三位郡主,時間緊、任務重,請你們分頭抓緊行動。
誰說只有無恥文儒…能信口雌黃?王九也能發篇檄文!要麼一起滅亡,要麼相安無事。我倒願選決一死戰!就怕他們是群慫包。
你們有如下事要抓緊做!不管採取何手段,日落之前!都必須有好的結果。
一、知府何有信!在山城士紳地主們頗有威望。不管他究竟是如何在…叛軍屠全城反抗不降官吏中,獨他們能隱藏而存活?
總之,他就是勾結叛軍進城的內應之一!總之,他就是南黨命令他…策應叛軍的罪魁之一!總之,上次安邦彥奇襲山城,他又是內應之一!
總之,何有信罪惡滔天、鐵證如山、不容辯駁。
二、那個狗日的按察副使同理,需要陪著何有信凌遲。
三、城內的錦衣衛,早已不是皇上的忠貞之士!全都成了南北貴人豢養的家奴、鷹犬。
但上次斬副千戶倉促了!致使這夥地老鼠都藏入了人群。朱蘊芳!你帶人負責將其全部捉拿,審訊後若是叛軍同黨?當眾剮了。
四、那個所謂的血手印!既以查明是水西茜草所偽造?直接將全城士紳抓起來!
朱潔如,你帶人負責此事!不能提供出有用線索者,那就全都是叛軍的奸細,百餘血手印的血書?那他就有份。
五、那個汙我等侵奪廟產的住持?老禿驢必須改口!
朱蘊寧!我們明明廟都沒見過!證明老禿驢背後定有人指使。我們有大軍在城,說明他不怕死。
一個死都不怕的人,你需要有辦法令他當眾改口!——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