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表面淺顯,長達半年的精神鞭撻所造成的陰影有可能會持續一生,永遠無法消磨。
如果易位而處,林馴想,自己也許這輩子都再難相信所謂的“愛”之一字。
但阿青比他堅強,事到如今,阿青仍會灑脫地自我調侃一句:“世上還是好人多,只是我太倒黴了而已。”
沉默地吃完一根香蕉,阿青精準地把皮丟進幾步開外的垃圾桶,他撥出一口氣,看向林馴:“我想去看他一眼。”
林馴沉下眉梢,明顯不贊同阿青的做法。
阿青笑笑:“上次沒發揮好,想再來一次。”他用柺杖戳了戳林馴的腳踝,“求求你啦,帶我去吧。”
林馴架不住他軟磨硬泡,只好帶他去。
霍呈現在被關在一家精神衛生療養中心做評估。
因為處於監察狀態,他腳上戴著電子鐐銬,活動區域僅限定在衛生中心的區域。而且他腿上兩處槍傷嚴重,即便已經過去近三個月,仍然無法長時間站立,下樓放風還需要依靠輪椅。
草坪上有人在吹泡泡。
泡沫浮在空中,因為陰天沒有陽光的照射,顯得沒有色彩。
霍呈靠在輪椅上看得出神,直到泡沫逐個破裂、消散,一個瘦高的人影一瘸一拐地朝他走過來,他黑洞洞的眼睛才找回一點神采似的,聚焦到青年俊秀的臉上。
“你終於來了,”霍呈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聲音也啞:“我等你很久。”
他抬起手,抓住了阿青的衣服下襬,仰頭對著他笑:“你果然還是來看我了。”
阿青喉結苦澀地滾動幾番,他握住了霍呈的手腕。
“是啊,”他自嘲地一笑,“我還是來看你了。”
霍呈傾身過去,用臉蹭了蹭阿青的手背,感嘆:“你最好了。”
說著,他的視線越過阿青,看見幾米之外,叼著根菸一臉冷酷地盯著這邊的林馴。
霍呈問阿青:“你的腿,是他找人給你治好的?”
阿青沒答,霍呈艱難地撐著輪椅扶手站起來,變成微微俯視阿青的姿態。霍呈扶住阿青的肩,漆黑的眼睛裡有著阿青從未讀懂的瘋狂。
“你的腿好了,是不是就要離開我了?”
“別跑好不好,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嗎?你不能走路的,你趕緊坐下。”
阿青的斷腿陣痛不已,他緩了緩神,才抬眸對上霍呈的眼睛:“我今天來看你,是想親口跟你說,我要走了。”
阿青用力掰開霍呈的手,用盡全力剋制住洶湧的情緒,儘量平靜地對他說:“我會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開一家我喜歡的店,做我喜歡的事,會交很多朋友,去看很多漂亮風景。”
眼底慢慢泛起水光,但阿青仰起頭,不讓自己落淚。
他反而揚起笑容:“你想讓我不要忘了你,想讓我一輩子活在你那扭曲又恐怖的‘愛’裡,但我不會如你所願的霍呈。”
阿青認真地看著霍呈的雙眼:“我早晚有一天會忘記你,你施加在我身上的那些痛苦,很快就會變得什麼都不是,我等著……”
“你撒謊!”
霍呈突然很激動地打斷阿青。
他雙手要抓阿青的肩,林馴立刻衝過來,想把阿青護在身後,誰知阿青更快一步,揚手狠狠甩了霍呈一巴掌。
很響亮的一記耳光,抽得霍呈踉蹌著險些摔倒。
壓抑太久的情緒,終究還是沒繃住,洩露出一絲激動。阿青咬著牙根、雙眸含淚地瞪著霍呈,沉聲道:“你也一樣!你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走吧。”林馴扶住阿青的肩,帶他遠離霍呈。
霍呈像是被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愣了,過了幾秒,他才抬手,用手背很珍惜地擦了擦火辣辣的臉頰。
看錶情,他對這巴掌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他撐力地扶著輪椅靠背,聲音撕裂地對著林馴和阿青漸漸走遠的背影邊笑邊喊:“不可能的方青!你永遠不可能忘了我的,我會去找你的!”
“你等我!”
“……”
林馴攙著阿青回到車上,看見阿青的傷腿在不停顫抖,他立刻調整了下座椅,好讓他能更好地休息放鬆。
他抽了兩張紙巾遞給阿青,說:“不要把他的鬼話,放心上。”
阿青點點頭,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
緩了一會兒,他轉頭對林馴一笑,語氣輕鬆:“剛才那巴掌抽得真爽,就是手有點疼,現在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