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睡的極不踏實。
一整個晚上,他都在做夢。
一會兒夢到父母健在,笑著喊他。
可等他開心的跑過去,發現爹孃一身血,在他面前越走越遠,他怎麼也追不上……
一會兒又回到了鳴鳳班的柴房裡,他被打的渾身是血,蜷縮在乾硬的柴堆上……
還有滿身青紫的師兄……
還有將他推出來的師父……
朦朧中,似乎有人在他耳畔哄他,他聽不清說了什麼,他想抓住那個聲音,求他救救自己……
少年在黑暗中沉沉浮浮……
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容易還躺在自己曾經的床上,懷裡抱了件半新的軍裝。
他坐起來,有些迷茫。
片刻,容易記起來了,這是督軍府。
他昨晚,跟著冀州的新督軍回來了!
想到那年輕的督軍,容易低頭看著手中的軍裝,心底泛過一陣暖流。
在這一行裡,和唱戲的功力一樣重要的,是察言觀色。
除非有依靠有背景,成了名震一方的角兒,不需要靠著別人討生活,否則他們和青樓中的女子又有什麼區別。
伺候的客人滿意,才有飯吃。
可慕容督軍,和他們不一樣。
和他見過的其他名流都不一樣。
他沒有把自己當玩物,而是把他當人了。
容易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他的床邊。
他伸手拿起衣服穿上,剛收拾妥當,門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年輕軍官,膚色略顯蒼白,模樣也有些秀氣,很是好看。
“醒啦?”來人看他已經換了衣服,笑道,“走了,帶你去吃早飯,督軍在等你了。”
“是,謝謝軍爺。”
容易乖巧地道謝。
“嗨,不必這樣。”
那年輕軍官擺了擺手,仍是笑著:“我叫孟極,你喊我孟哥就行。”
“當然,你要是要喊我孟叔,我覺得也行。”孟極笑嘻嘻地開玩笑,帶著容易往外走。
路上,他笑著和容易說:“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在這裡,你不用擔心受欺負。督軍不是那些滿心想著怎麼奢靡享樂、欺男霸女的老軍閥。”
“督軍他……為什麼這樣?”
容易有些好奇。
生逢亂世,鬼穿了一身綠皮,搖身一變就成了人上人,反而將人踐踏成鬼。
可是這位年輕的督軍,看起來氣度不凡,禮儀周全,絕不是那種泥腿子出身,怎麼偏就不一樣?
孟極聳了聳肩,笑的歡快:“或許,是因為督軍從小就是貴族裡的叛逆吧。督軍外祖是前朝最後一任潮州總督,祖父是內閣學士,父親後來繼承了潮州那片地兒。督軍年少的時候在直隸求學,就是個刺頭。”
“後來督軍學業有成,乾脆從家裡跑了。開始是隻帶著我們幾十個人,一路打拼,有了今天的隊伍。”
容易聽的吃驚。
前朝貴族,縱然在戰亂中,也都是人上人,或者出國避難,或者在各個軍政府身居要職。
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何曾看見過他們的生死。
就是他的父親,生前也不在意黎民的死活。
可這位慕容督軍,他是聖人嗎?
“督軍他……好厲害。”容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好厲害”。
“哈,的確好厲害。”孟極笑笑,“哎,我叫你什麼?容易?容哥兒?還是容老闆?”
他笑著問。
這麼小的孩子,喊句老闆,似乎也不合適啊。
容易垂眸,看著腳下的土地,心情有些亂:“孟哥隨意。”
叫什麼都行,貓兒狗兒都那樣。
他現在滿心都是一個念頭,就是不知道自己敢不敢賭一把。
“那我還是喊你容易吧。”孟極笑道,“我們習慣稱呼名字。”
“嗯。”
容易點了點頭。
跟著孟極進了餐廳,容易又愣了愣。
餐廳裡沒有人伺候,只有慕容清音自己,眼前擺著簡單的一份早餐,和他年幼時,記憶裡的僕從簇擁完全不同。
“坐吧,吃飯。”看容易來了,慕容清音也沒多說,只是招呼他。
然後他又對孟極道:“你也去吃飯吧,晚些時候去軍中看看,你和檮杌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