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殺腿廟門前時,已快近日落時分,殺腿廟於坐西朝東,只有一正兩偏三間普通的小房,也沒有圍牆,廟前有三棵大樹,雖然葉已落光只剩枝條,看上去依然高大而茂盛。
正殿大門上方,一塊普通的木板上有“殺腿廟”三個紅漆大字,書法一般,顯然是當地識字人隨便寫就。
此時霞光從後灑來,給廟屋披上一層金光,讓極為普通的小廟看上去多了幾分神聖與神秘之感。
跟來的百姓很快將小廟圍得水洩不通,有膽大的走過內圈看了看,叫著“天啊”、“神啊”、“佛啊”後退到人群中。
古壺早已下得馬來,還離數丈遠,他已清楚地看見前面的地上滿是蛄蛹的屍體。
“看看吧,大人快看看吧,地上早就鋪了一層了,還在不停地往外爬呢,天啊——老天啊!”孫大賢看著面前說。
古壺不再理會孫大賢,他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幾步,彎腰撿了幾隻蛄蛹屍體在手心仔細觀察。
這確實是從地下爬出來的蟬的若蟲,看顏色,應該是屬於金蟬,可憐的蟲兒早被凍死成了僵硬的屍體。
古壺掰開一隻死蟬蟲仔細地觀察,又放在鼻子下細細地聞,沒發現什麼異常的跡象,確實是被凍死的。
他扔下手上的蛄蛹,再向前走幾步,猶豫著停下了腳步,他沒法下腳了,因為地上全是蛄蛹屍體,眼前的一大片地面簡直就由蛄蛹屍體鋪就了,他不忍心再去踐踏這些已經死去的無辜的蟲子。
“找把掃帚來!”古壺對身後不遠的差役吩咐道。
差役很快找來了一把小掃帚,古壺輕輕地掃開地上的蛄蛹,開出一條道來,漸漸地朝三棵樹中的一棵樹下靠近。
蹲下身子,他看得更加清楚了,在離這樹大概一丈左右的四周,地上果然還有蛄蛹前赴後繼地從土裡爬出來,有的找不到樹幹便四處爬,有的尋找到了樹幹,努力地朝樹上爬去。
樹幹的周圍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蛄蛹,每一隻都在努力地往上爬,可是,它們爬不了多高便被冷得爬不動了,漸漸掉了下來,被凍死在地上,樹下地上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蛄蛹屍體。
古壺當然知道,蟬是一種非常特別的,能引人遐想的奇怪生物。
它們的幼蟲會在樹周圍的地面之下呆上幾年甚至十多年,最多的能呆上十七年然後才會在夏天的某個黃昏及夜間,紛紛爬出地表,爬到樹上,開始“金蟬脫殼”的過程。
脫皮片刻過後,蟬的翅膀就會變硬,開始飛行。
多年蟄伏地下重見天日而獲得自由的時間裡,蟬在樹間飛行,在樹上拼命地鳴叫,它們在尋找他們的愛情。
找到伴侶之後,它們把所有的力量激情都用於交配,轟轟烈烈地愛過之後,它們便平靜地等待死亡。
雌蟬在交配過後開始在樹枝上產卵,把自己的後代留在這世上之後,雌蟬隨後也迎來生命之終結。
雌蟬產下的卵在第二年才會孵出幼蟲,幼蟲像它們早已過世的父母一樣,憑著本能從樹上下來,鑽入地下,靠樹根的汁液為生,在地下開始新一輪漫長的生命週期。
古壺每每想到蟬時,常常為他們在地下的多年藏伏而心生敬佩,又為它們在自由空氣中短暫的生命綻放而倍感遺憾。
有一種說法,蟬在地下呆的年數往往是三、五、七、十三、十七等質數,據說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避開天敵。
如此具有不可思議的生存本能的蟬,此時此地,為什麼會選擇這麼一個明明是上來送死的寒冷時節爬上來呢?在地表下面溫暖地待著有吃有喝難道不好嗎?
想到這裡,古壺心中陡然靈光一現,他一個激靈,一下子站起身來。
“古大人,怎麼樣?你也親眼看見了,這難道不是天意嗎?”緊跟在身後的孫大賢突然問,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古壺惱怒地看看孫大賢,剛才那靈光一現,他還沒確切地清楚那靈光意味著什麼,就被這討厭的傢伙打斷了。
古壺仰頭看看天色,輕輕拍拍手說:“是不是天意,此時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這——?”孫大賢呆呆地看著古壺,“這還不是天意這是什麼,這些蛄蛹難道不是自己從地下爬出來的,難道——”
孫大賢突然閉了嘴。
古壺腦中那靈光再次閃現,這次抓住閃現的這一念了,心也猛地跳了起來。
古壺強壓著心頭的激動,把目光直直刺向孫大賢:“難道什麼?你把話說完。”
“難道——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