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夜雪,忽地不知從哪兒落了一處積雪,乾枯的枝丫被這簇雪砸的輕悶啞然,只留得她一聲驚呼,宛如受控小羔羊般。
“娘子,便是這般欣悅也要小心積雪才是。”趙琰動作輕緩溫柔地替她頭頂雪霾理淨,他眉角彎下,清亮深邃的眸子不自覺盛滿笑意。
林梔聽得他話裡話外打趣意味,沒來由地耳根一紅,言語間也不自覺沾了些嬌意:“將軍莫要拿我開玩笑了,現下我是同將軍來講正事罷。”
趙琰忽地爽朗輕快一笑,皚皚雪夜,他的笑聲宛如晨同曲樂般讓人如沐春風。
“嘖嘖,娘子真當無趣,在下不過是同你使趣,”他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是故意想同她捱得近些。
“這若是到了婚禮那日,指不定是我手下那些弟兄兵卒要來鬧上一鬧,到時...”他忽地湊到她耳邊,用只得兩人聽見的曖聲暖語誘哄道,“娘子可別再臉紅給旁人看罷。”
他忽然玩心大起,“因著,約莫我也會吃酸醋罷。”
遠處皚皚白雪忽地清晰漸了,林梔聽見空氣裡寒風呼嘯的聲音,只是吹向身旁那瞬間,竟格外溫柔。
霽月姑姑在馬車等得些許不耐,清著嗓音端問:“可是犯上什麼難罷?”誰曾想兩人聲色齊齊,皆是道:“不曾的。”
兩人為著這份默契再次相視而笑,天地萬物似在這一瞬間失了顏色分寸,林梔緩緩移至馬車前,回頭的那瞬間,發現他也正在看她。
冬夜飄零,從此燈火闌珊處,她也有了家。
馬車內,霽月姑姑不斷同林梔講些婦道常倫,林梔自是從小在書中念過熟得,一邊應和著一邊思量大娘子著人替她帶的話。
“高山仰止,方知才疏,三人同行,自當是左右為師2”,林梔輕笑,只怕是這左右為師,遠不止不盡如此罷。
其實她同將軍命人送了兩份信箋過去,一封是留露明前,另外一封,則是專門由將軍差人送到大娘子手裡罷。
常言“敵人的敵人便是友”,她知大娘子並非真的厭惡痛恨她,但對於梅小娘,她卻是實打實想發賣送走的。
畢竟當年梅小娘害得她痛失愛女且勇不能生育也只是落得罰俸半年有餘罷,想到這裡,林梔又止不住輕哼冷笑,之於林庸,兒女性命在他眼裡向來微小渺茫,只可憐她母親從前苦挨那些時日,也依舊是沒能在瞑目前見到他最後一面罷。
林梔眼裡一閃而逝的痛苦掙扎叫霽月瞧了去,她唇角微抿,像是掌握倒什的情信外因般,忽地笑吟吟道:“老身記得,大小姐的生母原是國舅爺的書相罷?”
她猛地睜眼,在那雙鷹厲嘲弄的眸中,恍然憶起一樁不堪回首的往事——
1澄心堂紙:始於南唐,是南唐皇宮有一處藏書之所,命喚“澄心堂”,由此處精製出來的特殊用紙即“澄心堂紙”,也是古代帝王的宮廷御紙。
2降真香:道家第一名香,又名紫藤香、降香,又名雞骨香,取自豆科黃檀屬植物根幹部的芯材,香氣強烈持久,有良好持香作用和揮發較緩慢的特性,常與其它香料一併使用,使香氣更加純正,被譽為“諸香之首”,道教用之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