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年近九旬,身子骨卻硬朗得很。她一生育有一女,女兒帶著家人在繁華都市紮根生活。可李奶奶習慣了村裡的老院子,眷戀著這片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任憑女兒如何勸說,都不願去城裡享清福,獨自守著那充滿回憶的老宅院。
李奶奶極愛給村裡的孩子們講故事,那些光怪陸離、神鬼莫測的故事,總能把孩子們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寫滿了害怕,卻又被深深吸引,眼睛瞪得老大,巴巴地盼著奶奶繼續講吓去。這時,李奶奶就會慈愛地笑笑,說道:“怕啥喲,都是哄你們小孩子玩的。”
我從小就愛聽李奶奶講故事,後來隨家人搬到城裡,只有假期才回村小住。每次回來,我必定會去李奶奶家,聽她講那些奇妙的故事,也會給她講講網上看到的靈異傳說。
這一年假期,我又來到李奶奶家。閒聊間,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陰婚這個神秘又驚悚的話題,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冥媒。我跟李奶奶說:“奶奶,網上傳的冥媒故事可神了,據說他們能溝通陰陽,促成陰世姻緣呢。”誰料,一向和藹慈祥的李奶奶,聽到“冥媒”二字,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如墨,嘴裡冷冷吐出一句:“什麼冥媒,不過是些坑蒙拐騙的玩意兒。”
說罷,她緩緩摸起放在身旁的菸袋,裝滿菸絲,“吧嗒”一聲點燃。伴隨著嫋嫋升騰的煙霧,李奶奶陷入了回憶,講起了她年輕時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李奶奶不到二十歲便嫁入了當地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婚後不久,她便懷上了孩子,一家人滿心歡喜,對她悉心照料。十月懷胎後,李奶奶生下了大兒子,這孩子的降臨,讓整個家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孩子在全家人的呵護下茁壯成長,十來歲時,李奶奶又誕下了小兒子。
小兒子的到來,讓全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個新生命上,不自覺地忽略了大兒子。大家想著,大兒子都十來歲了,能照顧好自己,便沒再多留意。就這樣,五六年過去了,大兒子十五六歲,在村外鎮上的學堂讀書。
那天,學堂放學格外晚。平日裡,若放學晚了,李奶奶總會去接大兒子,因為回家途中有一段崎嶇難行的山路,夜晚走在上面,危險重重。可那天,小兒子突然身體不適,李奶奶忙著照顧小兒子,竟把接大兒子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等她終於想起時,夜幕早已如一塊巨大的黑布,沉甸甸地壓在天地之間。孩子還沒回來!李奶奶心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全家人立刻順著山路尋找,一路呼喊著大兒子的名字。然而,回應他們的只有山間呼嘯的風聲和無盡的黑暗。
終於,在山腳下,他們找到了大兒子。可此時的孩子,已沒了氣息,身體冰冷僵硬。應該是走夜路時不慎失足滾落。李奶奶望著兒子的屍體,只覺天旋地轉,自責與痛苦如洶湧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覺得,是自己的疏忽,才讓兒子丟了性命,這份自責啃噬著她的心,讓她精神恍惚,整個人彷彿丟了魂兒。
就在李奶奶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時,不知從哪兒傳來訊息,說鄰村有個能給早逝之人結陰婚的人,據說結了陰婚,逝者在陰間就不會孤單。這訊息,如同黑暗中一絲微弱的光,讓李奶奶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心想,現在唯一能為大兒子做的,就是在陰間給他找個伴兒。
家裡人雖覺得這事兒荒誕不經,但看著李奶奶一心要做,也不好阻攔。於是,他們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冥媒,這人姓王,本就是個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之徒。一次偶然,他誤打誤撞給兩個大戶人家牽線結了陰婚,結果還不錯,不僅得了一大筆介紹費,還漸漸有了些名氣。在這偏僻山村裡,能接受陰婚的人本就不多,王媒婆便想著來一個宰一個。他早打聽清楚了李奶奶家的情況,知道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便滿口答應下來,還獅子大開口,索要了一筆不菲的介紹費。
此時的李奶奶,早已被自責衝昏頭腦,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一應事情全交給王媒婆去辦。
大約過了十幾天,王媒婆大搖大擺地來到李奶奶家,一臉得意地說事情已經辦妥,還煞有介事地掏出女方的生辰八字,信誓旦旦地說這姑娘與李奶奶的大兒子八字極為契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李奶奶對這些一竅不通,見對方這麼快就給兒子找到了“歸宿”,只盼著早日結親,好讓自己的心能安穩些,便又把後續事宜都託付給了王媒婆。
陰婚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完成了。李奶奶覺得,自己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然而,沒過多久,一個陰森的夜晚,李奶奶剛入睡,就夢到了大兒子。夢中,大兒子滿臉悲慼,淚如雨下,哭著質問母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