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奇形怪狀起來,有些沒有房頂,有些牆壁是斜的,有些像是隨意搭靠在一起的石板,還有一些奇形怪狀得像蝸牛殼或者花枝鼠。
走過這些比危房還危房的建築,何芝帶林嶼來到了一片“廢棄之地”,像是被蟲蛀空的巢穴,地面上殘餘著勉強算是幾何形狀的牆面,更多的是不規整的白色岩石——和先前的樓房的材質一模一樣,也和地面一模一樣,是這個名為玩家休息區的地方唯一取之不竭的東西。
然而當林嶼深入這片區域,卻不由暗自心驚。
正面是白得晃眼的建築殘骸和碎料,背面的陰影處卻密密麻麻地睜著一雙又一雙眼睛,那是一些骨瘦如柴的人,他們嘴唇乾裂,衣服破爛,或坐或臥,眼神麻木地盯著與此處格格不入的來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應,有一些人的精神格外緊繃,他們受到刺激,開始尖叫、抓撓、撞牆,嘴裡念著聽不清的話語——而這一類人不在少數。
何芝手上提著一個白色大桶,裡面盛滿了稠粥,開啟蓋子以後陸陸續續有人圍過來。
林嶼有所明悟,“所以我們組織既是‘種植者’又是‘救濟者’?”
何芝:“這是我們一致認同應該做的事:減少無謂死亡的玩家。副本我們干預不了,只能在這裡補救。”
說完嘆了一口氣,“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每一回都能看到很多新面孔。”
“他們是害怕進副本嗎?”
“確切地說,是副本的真實傷痛和死亡體驗,加上小黑屋的精神折磨,以及飢餓和恐懼把人變成這樣的。很少有人能一次通關,而這正是噩夢的開始,一切都越來越糟,精神狀態受損、身體狀態下滑,而沒有團隊會接納他們,即使是我們也無力像供應成員一樣供養他們……”何芝說著頓了頓,“可以幫我找一找碗嗎?”
“碗?”
“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裝東西,你看他們手上。”
前來“打飯”的人似乎是有經驗的那批,手中拿著一些略有凹陷的白色“容器”,林嶼四下尋找,很快找來了一堆,畢竟只是廢石料而已。
何芝讓她給那些情緒激動、瘋言瘋語的人送飯,林嶼一一遞到他們手上,有一個女人方才還在大喊大叫,在她走近時忽然呆若木僵,一隻腿還懸在空中,就這樣站著不動了。
她把“碗”放在他的手上,她也沒有反應,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所有人都要死。”
林嶼已經準備離開了,聞言轉身問道:“你說什麼?”
可再如何詢問女人都沒有反應了。
完成了這一次救濟活動,林嶼沉默著回程,心頭因為方才見到的景象沉重不已,後背也因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升起寒意。
她知道那句話完全無法代表什麼,可能只是一句神志恍惚的胡言。但是身在此方離奇詭譎、不講道理的世界,個人的安危彷彿成為各種“規則”的玩物,換在平日裡會被拋之腦後的言語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
所有人都會死,那麼在死前,所有人都會淪落到那樣沒有尊嚴的地步嗎?
“其實那些瘋了的,才能留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