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的笑顏漸收。
崔澤與她之間的氛圍隨即凝滯。
在凝滯的氛圍中,崔澤下意識地抿緊了唇。
唇齒間,青衣女子帕子點染過的味道順著他的唇縫溶入。
崔澤從中品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
那股清芳的味道一下勾著崔澤回到京城衛尉司。
在衛尉中,戚如陌曾將一盒珍貴的藥膏交給他。
讓他用藥膏去哄林念瑤。
彼時的藥膏與他唇邊的味道如出一轍,同源同宗。
熟悉的氣味和死裡逃生的歡欣交織在一起。
一齊沖刷進崔澤的腦海。
莫大的歡欣讓他剋制不住地抓住青衣女子的手臂。
下一瞬等他反應過來,他又慌里慌張地將手放開。
崔澤眼中亮起期待的光。
“你和肅國公府有淵源?”
青衣女子收回扶著崔澤的手。
她捂著被崔澤握過的地方,帶著些微的警惕,打量崔澤。
“你呢?你和肅國公府也有淵源?”
“看起來你很期待他鄉遇故知。”
沒了青衣女子的攙扶,崔澤一個人坐著屬實有些吃力。
他索性斜斜地躺下。
他望著天,答非所問:
“我對你沒有懷疑。”
“勞你馱我回去吧。”
崔澤猜出了青衣女子是誰。
她是戚如陌交給自己那盒膏藥的主人。
也是世子妃蘇靜妤專程請到肅國公府為戚如陌治腿的女醫。
一個醫術超群,常在青州一帶行醫的奇女子。
青衣女子的杏眼如水,靜靜地繞崔澤轉了一圈。
片刻之後,她什麼都未再說。
她只是扶崔澤起來,讓崔澤坐到了她的馬上。
青衣女子牽起馬。
遠遠望去,她像是蒼茫山間的一點青翠。
她帶著崔澤這個小小的墨點,繞過蒼灰色的雁歸山。
一點青翠和一點墨色,趕在紅色的圓日沉入山際前,重新回到冰雪皚皚的青州城雁歸門前。
……
青州城雁北門。
出乎崔澤的意料,城樓上的守軍只看了青衣女子一眼。
他們便為青衣女子敞開了一道門縫。
沒有盤查,沒有核準。
青衣女子輕而易舉地使得雁歸門為她而開,將崔澤帶回到昭國的領土上。
青衣女子一進雁歸門,將士們肉眼可見地從衰敗的悲喪中活了過來。
頓時,接連不斷的呼聲充盈了崔澤的耳畔。
“太好了,是雲天女!”
“雲天女你終於回來了!”
將士們礙於守城的職責,並未夾道相迎。
但崔澤感受得到四面八方送來的歡迎的目光。
那些目光形同一個個走到道旁相迎的人。
將士們為青衣女子落下的目光太多太密。
終於有一道目光似乎擠不過別人,碰撞之下,撞到了崔澤身上。
那道目光的主人一邊驚得瞪大了雙眼,一邊嘶吼:
“是林帥!”
“林帥還活著!”
“林帥和雲天女一起回來了!”
剎那間城樓上一番排程。
傳信的傳令兵立刻奔出,奔向了官署。
官署被拆得空蕩蕩的門前,本已掛上了寒酸的白布。
範濤坐在門檻上,抱著個破銅盆。
他捏著落滿墨的廢紙,操著剪刀替崔澤剪紙錢。
範濤覺得自己老眼昏花了,手也不穩。
剪出來的圓總不夠圓。
他鼻子一酸,就要替崔澤溢位淚。
傳令的小兵衝到了官署,抬手就搶範濤抱著的銅盆。
在範濤的驚詫間,小兵將銅盆裡的破落樣的紙錢潑了出去。
紙錢灑在灰黃的泥地上。
小兵揚著眉端著銅盆衝範濤大喊:
“司馬大人,林帥沒死,林帥被雲天女帶回來了!”
範濤猛的站起。
他哆嗦著手,一把拽住那小兵。
“你是說,林帥活著回來了。”
“雲醫女也回來了?!”
還沒等到小兵的答案,範濤的淚已剎不住車,染到了他抬起的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