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澤所在的小院中寒氣凝滯,分外焦灼。
崔澤在等何水。
何山魏來在等何水。
院中的御林軍們在等何水。
門外,守了一夜的方子明和公主府的護衛們也在等何水。
何水邊縫邊在內襯上箍著軋平的肩甲改的護心。
他也急,在數九寒天裡冒出一腦門子的汗。
偏生堅硬的玄鐵不好箍。
他壓得指頭紅裡帶紫,手上的活都快不起來。
崔澤按著何水的肩,勸慰他道:
“不急,我等得起。”
何水點點頭,繼續埋頭苦幹。
結果崔澤的話還未在院子裡消散,院外又響起了一道尖銳的聲音。
那聲音是來催崔澤的命的。
“林侯爺,老奴前來接您往景耀門去。”
魏來和何山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驚和怒。
最要緊的時候,這老閹賊怎麼來了?!
院門外,陳公公被方子明拔出的橫刀阻止腳步。
他不急著進院,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塊雕了龍的腰牌。
陳公公捧著腰牌道:
“老奴是奉陛下的聖令,來送林侯爺去景耀門的。”
“這破落院子不許老奴進,老奴便不進了。”
“方護衛長速去將林侯爺請出來便是。”
崔澤聽見院外的響動,他沉眸理了理身上的衣袍。
崔澤向院外高聲道:
“不必方護衛長來請,我這就出去。”
語畢,崔澤穿著身上的素得不能再素黑袍邁向院門口。
他昨夜為做活方便,特意向何山討了這身深黑的粗布圓領袍來穿。
魏來看他真要走,皺著眉叫住他。
“統領,好賴換身好衣裳再走吧。”
“萬一……”
他低下頭,眉頭幾乎皺成了死疙瘩。
“萬一,再過會兒,何水就將身甲上的護心箍好了呢?”
崔澤望了一眼何水。
何水額頭上的汗已聚成了珠,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汗珠劃過他的臉頰,融進他的絡腮鬍,又在絡腮鬍裡結成霜。
何水手裡,身甲上的一對護心只箍好了一個。
崔澤收回視線,鎮定地望著魏來道:
“沒關係,我先去景耀門。”
崔澤在踏出院門前給何水留下輕柔的話:
“何水,記得來為我送行。”
何水並未應他什麼,只是一味地忙手裡的活。
箍了胸甲後,仍需絎縫加固內襯與護心。
若偷工減料,短了縫針的活計。
甲片不牢,在敲擊之下是會像雞蛋被破殼一般,從內襯上剝落下去的。
時間苦短,他做的活得快,也得好,才能真正幫上林侯爺。
何水執拗地浸在手上的活計裡。
等他反應過來崔澤輕聲向他交代了什麼,崔澤已登上了陳公公的馬車。
馬車緩緩向景耀門啟程,崔澤過處,武人均向他抱拳行禮。
崔澤也抱拳回禮。
馬車裡坐著的陳公公從上到下瞄了崔澤好幾眼。
他越打量崔澤,眼底的顏色越暗。
他在心中想,還好方才見了傅玉同和林念瑤一面。
林念瑤提醒他,讓他截住林澤直接往景耀門送。
否則看這架勢,再拖延下去……
林澤搞不好真能在這幫子大頭兵的幫襯下鹹魚翻身!
……
馬車很快抵達景耀門附近的清源觀。
陳公公叫停馬車,噼裡啪啦地推開車門。
駭人的寒風瞬間倒灌進馬車裡,捲起崔澤鬢角零碎的髮絲。
陳公公指著清源觀西側直通景耀門的福隆大街,道:
“林侯爺,您就在這下車吧。”
“馬車不配往陛下跟前進。”
“陛下與六部九司的諸位大人等您許久了。”
“您快些去,莫耽誤時辰。”
崔澤提起衣襬,跳下馬車。
他正準備繞過清源觀,進福隆大街。
忽然,一陣馬蹄聲在他身後響起。
一陣之後,是一陣接一陣的馬蹄聲。
崔澤回頭一望,唇邊起了笑意。
與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