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號【金樞】的將領行走在這重重牢獄間,輕鬆得彷彿走在自家院子裡。
那次刺殺前明緣曾看過燕闐的資料。
資料裡極盡詳細地記錄了這位將軍輝煌亨通的官途,能以一介褐夫之身爬上一舟之主的位置,在如今貴胄當道的仙舟幾乎是個奇蹟。
也許是頂尖世家熱衷弄權的原因,當年整理相關資料的文員們也大多將重心放在了燕闐的崛起階段,武官從關內道觀治所走到如今將軍府的階段被反覆分析。
然後文員們不由感慨這人大概是天樞入命,否則說不通明明沒受過相應政治教育,卻還能每一個抉擇都極度精微且如刀鋒般銳利。
而且明明是沒有政治盟友的褐夫小子,卻總能獲得些或明或暗的助力,好像什麼天命主君。
不過就像考慮到母國帝皇的存在,即使是一個文明分支實際上的統治者們,也依舊不能稱王而是隻封將軍一樣,“天樞”之名也不是一個將軍應該承擔的。
世家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將軍承擔。
於是“天樞”退了一步,成為羅浮的【金樞】。明緣曾經好奇在“金樞將軍”以前是什麼,只是已經幾乎無人知曉了。
直到如今身陷囹圄。
“為什麼你能碰?”
明緣死死盯著燕闐掀開繩幕的手。
那手上並無隔絕之物,姿態也很輕鬆。
但不應該。
那繩子明明該像一團燒灼的火!
燕闐詫異:“我又不是囚犯,怎麼就不能碰了?”
明緣聞言一怔。
她剛從那狐面禁錮裡出來就被扔進囚室,兩個多月裡除了定點投放收走的食水外基本無人理會,連衣服都還是被葳蕤劃破袖口的那一套。
若不是囚室後面有個很小的盥洗池,明緣恐怕連自己的個人衛生都維持不了。
她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被打上什麼標記。
黑繩是怎麼區分囚犯和其他人的?
不對……
那些獄卒也不太來這邊,就算偶爾過路,也只有透過機關隔離收束後才能在繩幕下穿行!
根本就不是什麼囚犯不囚犯的問題!燕闐是特殊的!
明緣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明白了。
金樞玉籌,量罪奪謀。
“金樞”是燕闐的尊號,“玉籌”卻未必只指那柄被她用情網絞碎的苗刀。
羅浮金樞,定奪謀劃。
幽囚玉籌,量罪稱罰。
明緣抓住監牢的欄杆,瞠目欲裂。
“是你……”
“在成為關內道武官之前,你曾是幽囚獄的獄主!”
所以現在才能隨意穿行!所以當年才能以褐夫之身服眾!
“難怪這裡和外界所知的幽囚獄不同。”
與眾不同的顏色,聞所未聞的黑繩……
“這根本就是你開闢的私獄!”
燕闐失笑。
“怎麼會呢?”
他拈起一根黑繩。
“你既然讀過《十八泥犁》,就該知道這是什麼。”
“第二犁名居盧倅略。居盧倅略一苦。當先就乎二十。如人言繩而鬥之。人居此犁者。置大火中。”
“繩之鬥之,刀斧鋸之。”
“這居盧倅略,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黑繩獄,是八熱地獄的一部分。”
“你所在的,還是幽囚獄的焦熱獄。”
可不是什麼私獄。
就是位置比較特殊而已。
焦熱獄的深處,專關殺生放火之人。
燕闐想道。
“我也不是獄主。”
起碼現在不是。
燕闐:早八百年的老黃曆了。
“現在的獄主說不定是你的熟人呢。”
幽囚獄的獄主一職很奇怪,並沒有一個很明確的升任標準,回回都是上一任獄主自己任命接班人。
這也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並不起眼的職位一直在世家間流傳。
燕闐也不知道前前任的獄主為什麼明明是貴胄子弟,卻會把這個位置交給自己。
他甚至因為得到了這個位置,早年被羅浮的大世家誤以為是什麼流落在外的子弟,在升職過程中得了便利,悶聲發了不少財。
不過都到手的東西,他不可能再拱手讓回給貴胄……
明緣沒有應答燕闐的意思。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