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質問,反倒是噎得李焉識瞬間一聲不吭。
他落回座去,眼神閃避似是思索,聲音和順了許多:“確有此事,涉事之人已在控制之中,不會姑息。”
不知為何,關於此事,向來春風得意的小李將軍竟不敢對上面前這個小姑娘質問的眼神。
“敢問將軍,竹器匠緣何無辜而死,難道不是將軍治下不嚴之過嗎?”
“我,不否認……”他的聲音明顯失落了許多,卻依舊不乏一個將軍的威嚴。
“如何問罪?”
“此案牽涉甚廣,尚不能告知。嗯?我,輸了?”
“啊?哪成了?”梁驚雪對著棋盤亦是瞅了半天。
李焉識剛要落子,卻發現梁驚雪已成五子。
他棋藝向來很好,原本是打算不勝不負,慢慢拖延,直至心中有了結論,可面前此人竟激自己分心,僥倖勝過,草草結束了棋局,實在狡猾。可是,自己要問的,根本沒問出來啊!
自打顧六郎那日向他呈上這柄劍,李焉識就萬分篤信這是絕雲派在背後攪弄風雲。不為別的,只因這劍,曾是絕雲派歷任掌門的佩劍,代代相傳,如何能到一個不相關的,毫無心數的小丫頭手裡?
“多謝將軍了。”梁驚雪伸手取回青峰劍。
他很想阻攔,可君子一言,怎好失信於人。只是可惜了今晚所謀,什麼也沒問出來。
“將軍似乎心中早有答案,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梁驚雪麻利地將青峰劍縛在身後。
“最後一個問題。”他不甘心地起身,踱至她的身邊。
“你叫,什麼名字?”
“一枝雪。”
“嗯,很像個走江湖的諢名。”
他兀自輕笑了一聲,他以為,在絕對的心機面前,自己還是道行淺了,今日確實是徒勞,可他怎能就此放過。
“就此別過。”梁驚雪繫好了綁帶,抱拳致謝。
她走向大開的兩扇窗,站在流水般的月光裡,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
任務,圓滿!回去找襄靈咯!
一聲炸響,打破了寂靜。
“有埋伏?”她拔出腰間竹劍,側身閃入黑暗,面對著李焉識,做好了防禦的架勢。
“是煙花,”李焉識有些哭笑不得,“某,雖非什麼善類,但也絕不是小人。”
窗外又是零星幾聲炸響,繼而連綿不斷,梁驚雪謹慎地探了探頭,只看見漆黑的天色已被不盡的星火照亮,像漫天的流螢翕張,像流星一閃而逝。她不禁發出哇的一聲,整個人都伏在視窗,她想要在生命的倒數里,看盡這易逝的繁華。
李焉識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來。”
她還沒搞清情況,便被李焉識帶著飛上了屋頂。他的輕功很好,步履輕盈,落在磚瓦上時竟悄然無聲,絕不在自己之下。
高處不勝寒,她的手腳都有些發涼,但很快她便忘卻了秋風的涼意。
頭髮上簪著的竹枝在風裡來回晃動,髮絲也被吹亂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似潮起潮落般永不停歇的煙火。
“征戰多年,我也許久未見過這麼好的煙花了。”
“天上煙火,地上燈火,真美。”煙花正盛,她的眼神中卻充滿留戀。
“是啊,如今大周安定,百姓富足,才有如此景象。但願只見煙火,再無戰火。”
“總會有熄滅的那一刻。”
“是啊,為了熄滅戰火,總會有些犧牲,此事古難全。”
梁驚雪扭過頭,看著他煙火映照下的側臉,眉清目朗。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惡,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她哈了口氣,搓了搓雙手。
“姑娘可知,自古以來,戰事因何而起?”
她搖了搖頭,懶得搭話。
“是慾望。權力只能牢牢握在一個人的手上,才能避免有人因手裡握著些權力,進而生出不該有的慾望,我大周才能杜絕互相覬覦,分崩離析或是以邪壓正之災。若是手握重權,割據一方,佔地為王,滅不盡的慾望之下,只能是黎民百姓流不完的血了。”
梁驚雪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因為她說的是自己,此刻她感覺自己快要熄滅了。
她感覺這上頭冷得出奇,指尖甚至都有些木了。
“將軍,你們這兒,風好大啊。”
李焉識側過身,還未開口,卻發現梁驚雪面色有些慘白。
他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