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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顏坐到榻上,道:“章內侍請起。”
章青佑起身。
溫顏上下打量他,好奇問道:“聽說章內侍還曾是建元三十二年的進士?”
章青佑謹慎回答道:“往事不堪回首,讓娘娘見笑了。”
溫顏遣退閒雜人,“今日我尋你來,是想問一問,你在上林署幹了二十多年,想來對許多花草的種養習性頗為了解?”
提到這茬兒,可是章青佑的專業知識,“不知娘娘想問何種花草?”
溫顏:“白疊子。”
這個時候的棉花稱呼為白疊子。
章青佑先前在小安子那裡得知昨日溫淑妃曾剪過幾支,倒也不意外。
當即同她道:“白疊子原是從天竺引進,習性喜光照,耐乾旱。
“眼下這個時候正是它成熟的時節,故而潔白如雪,若待晚些,經過霜凍,就會變黃。有時候遇到雨水多,養出來的白疊子會發灰……”
像白疊子這種金貴物種,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同。
章青佑顯然有在認真培植這些花草園藝,它們畢竟是他的飯碗。
並且因著他會讀寫,還特地把每種花草的生長習性和病蟲害等情形詳細記錄了下來。
溫顏讓他把記錄下來的冊子取來檢視。
他的字寫得極好,那冊子上記錄了上百種花草樹木的培養方法。
有很多東西溫顏壓根就不認識,章青佑耐心解釋。
那冊子非常全面,上面還畫了簡單的圖案,用於辨認。
之前拯救竇春生時,溫顏已經領教過職業人的不平凡,現在見到章青佑這個任務物件,溫顏淡定許多。
因為在一般情況下,系統指定的任務物件都有不平凡的過往或本事。
現在的章青佑,一個曾受過腐刑的文人,在宮裡做了二十多年的太監,他並不知道他真正的事業即將開始。
就從六十七歲再次起步騰飛!
大梁官員六十歲退休,章青佑是罪人之軀,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多半在宮裡頭打理花草幹到死了。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也只能被迫接受。
但章青佑不一樣,他曾經是進士,入朝做到六品官。
但凡能做京官的人,哪裡沒有上進攀爬的心呢?
但因為受奪嫡牽連,受了腐刑,不僅前程斷了,更是連男人的尊嚴都喪失。
這二十多年的煎熬,章青佑已經麻木,隻日復一日把自己沉湎於花草中聊以慰藉。
原以為這輩子再無翻身之力,哪曉得長春宮忽然給了他重新振翅高飛的希望。
溫顏問他有沒有興致種白疊子。
起初章青佑不明所以,還以為她要種來做觀賞,後來聽了她的解釋,頗詫異於她的見多識廣。
這可是為民造福的差事,一旦促成,將徹底改變底層百姓的衣被方式。
被現實吞噬的熱血重新燃起,章青佑自然想去嘗試。
畢竟比起在宮裡一眼就望到頭的日子,萬一運氣好闖了出去,也不無再入仕途的可能。
下午溫顏差人去了一趟乾政殿,結果周瑾行不在,而是去永福宮看太子的功課。
他平時忙於政務,個人時間大部分都撲在政務瑣碎上,其餘的則留給太子。
十歲的周淵乖巧伶俐,資質算不得拔尖兒,但性情敦厚溫和,周瑾行對他寄予厚望。
秋日氣候乾燥,鄭惠妃備下了秋梨膏潤肺,特地讓太子給周瑾行送去。
碗盞裡的秋梨膏湯色呈琥珀,聞著有股子清香,溫度剛剛好,入口不燙嘴。
周淵別看他年紀小,卻是個細緻入微的孩子,但凡周瑾行要用的東西,他都會親自嘗試。
鄭惠妃讓他送那碗秋梨膏,他自然會試試燙不燙嘴。
誰知他取勺子正要去嘗時,鄭惠妃忽然叫住了他,溫和道:“昭兒只管送去,方才我已經試過了。”
周淵作罷,依言把秋梨膏送了去。
偏殿裡的周瑾行握著硃筆細閱周淵作的文章,心中甚感欣慰,長進不少。
“阿父。”
周淵端來秋梨膏,說道:“秋日氣候乾燥,阿父飲一碗秋梨膏,去火潤肺。”
周瑾行伸手接過,當時並未喝,只放到桌案上,說道:“小子長進不少。”
父子二人坐到一起。
周瑾行用硃筆勾勒紙上的文章句子,同他講怎麼組合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