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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言癲語聽得黃內侍心尖兒狂顫。

好歹毒的詛咒。

周瑾行沒空聽她發洩心中怨恨,自顧起身離去了。

霍雄跟著出去。

周瑾行淡淡道:“全都處理了,一個不留。”

霍雄:“領命。”

周瑾行揹著手離去。

哪曉得沒走幾步,陰霾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炸雷,把眾人嚇了一跳。

要知道秋冬是極少打雷的,忽然來這麼一下子,黃內侍不由得心神不寧。

周瑾行頓住身形,歪著腦袋看天空,發出不屑的輕哼。

這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麼?

嘖,有本事一道雷劈死他!

當時他並未把那道冬雷放到心上。

雷打不孝子,以為他下毒殺母連上天都看不下去,而不是許太后詛咒他斷子絕孫,生不出皇子繼承皇位。

料理了壽安宮,外頭的齊王府則交由霍雄去查辦。

現在太子被關在永福宮的偏殿,周瑾行一直沒去看他。

因為在他心裡頭,那個十歲的太子就猶如小時候的自己。

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犯了錯誤,會遭遇滅頂之災的自己。

在處理鄭惠妃和許太后上,周瑾行可以毫無顧忌,甚至痛快。

可是處理太子,卻讓他心中缺失,且遺憾。

那個才十歲的孩子,即將面臨全家滅族,自己也時日無多的絕境。

他不會留他性命。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身處權勢漩渦裡的人,輸了就是輸了,從來沒有婦人之仁能走到今天。

錢嬤嬤似乎也知道他內心的掙扎,輕聲道:“倘若陛下不願下這個手,便由老奴送太子上路罷。”

周瑾行緩緩抬頭看她,欲言又止。

錢嬤嬤黯然道:“老奴知道陛下想說什麼,只是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

“太子年紀雖小,卻也不小。

“這件事於他而言,沒有無辜,當初他若主動告知陛下,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隱瞞,甚至為虎作倀。

“他明明知道陛下對鄭惠妃有顧忌,唯獨他能近身,卻還甘願做鄭惠妃手裡的刀。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是棋局裡的棄子。

“如今落下這樣的結局,怨不得誰。”

周瑾行沉默了許久,才道:“朕看到他,就如同看到十歲時的自己。

“如果這道難題放在朕跟前,又會做出什麼選擇,朕也不知道。

“畢竟,它不是智慧能衡量的。

“十歲的孩子,也鬥不過大人的智慧。”

錢嬤嬤:“陛下心裡頭其實都清楚,做這道難題,它不需要任何智慧。”

周瑾行猛地看向她。

他這輩子最敬佩的人就是錢嬤嬤,無論身處何地,都是泰然自若。

那種豁達的胸懷尋常女性極難做到。

最終周瑾行還是鼓起勇氣踏入了永福宮。

偏殿裡的太子聽到外頭的響動,驚懼地望向封閉的大門。

父子一內一外。

周瑾行猶如一道標杆挺立在院子裡。

曾經他把太子當成小時候的自己去教養,去彌補那段不堪歲月裡帶來的隱痛。

而今天,他將親手去扼殺那個孩子。

有些往事,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有些成長印記,無法磨滅就是無法磨滅。>br />

黃內侍默默走上前推開了那道緊閉的大門。

外頭的天空陰霾,冷風灌入偏殿。

周瑾行佇立在寒風中,玄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殿內的太子看到他的身影,沙啞道:“君、君父……”

他不再喚他阿父,而是君父。

天家先君臣,再父子。

君權,代表著無上權威,不容人褻瀆挑釁。

周瑾行平靜地望著那個曾經對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唇角微彎,衝他笑了笑,一如既往溫和親厚。

太子愣了愣,再也繃不住這些日的擔驚受怕,潰敗地跪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黃內侍看著那情形,心裡頭也不是滋味。

周瑾行緩緩走進殿,伸手扶他起身。

周淵痛哭流涕,懦弱道:“兒錯了!兒錯了!請君父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