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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芫娘本是好心好意,沒成想卻在這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她披星戴月地賣了三年吃食,三教九流的人她已經是見怪不怪,心性也早就被磨鍊得穩妥有度。

故而如今就算明知面前之人是官差衙役,她也半點不懼。

芫娘不由得低笑一聲:“恕罪恕罪,官爺既然認生,那我就不多話了。”

“只不過別怪我沒提醒您,去年春天這巷子裡才凍死過一個酒鬼,好像就跟您落腳那地方。”

陸懷熠嘴角一抽,不知從哪冒出些無名火。

這天底下還少見有人敢這麼直截了當地挑釁他。

他的視線一挑,便絲毫不客氣地直落在面前的那人身上。

可四目相對時,除過一個不出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娘子落進他眼裡,幾下再無旁人。

這小娘子生得白淨又周正,只是臉色凍得微紅,儼然是在這寒夜中立了一陣子。

她還尚在留頭,也不帶什麼旁的首飾。至於身上的衣裳,雖洗得退了色,但腰間的圍裙卻是潔白如新,瞧著格外樸素幹練。

芫娘冷不丁對上陸懷熠的目光,也不慌忙閃躲,只是彎起眼角漾出幾分笑意,作勢便要推車離開:“官爺晚上還是找個暖和去處才穩妥。”

“我就不打擾官爺了。”

陸懷熠聞言一噎,往常能跟人大戰八百回合的滿腔優美詞彙瞬間消彌於無形,化成了一聲輕飄飄的乾笑。

他居然被人頂嘴了!

誰家府上的小公爺,能混成他這般模樣?

要說起香海,他本是打死也不想來的。

這地方吃的寒磣,住的更寒磣,要找個尋歡作樂的去處,那實在算得上是天方夜譚。

到香海多日,也就今天中午還算吃了點人能吃的東西。

現下他不過是為了找口飯吃,才自顧自尋到這白玉巷來,誰成想居然還被攔在了巷子裡頭?

京中的宵禁多年前便已形同虛設。

他從前四處逍遙慣了,銷金窟裡吃酒摸牌少不得他,趁夜行路更是常事,便以為處處都同京城一般。

可這香海縣城,雖不忌著在坊間巷內走動,但街面上仍一板一眼地執行著宵禁的制度。

如今眼見晚飯著落,他居然還要流落在這街頭的破巷子裡頭看小丫頭的臉色。

這還有天理嗎?

他堂堂一個小公爺,頭頂著公主親孃和皇帝舅舅,在順天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平日在京中都是橫著走的。

也就前日裡倒黴,他溜出門跟人跑趟馬花了三百兩銀子,不知被誰捅到了他那老爹英國公跟前。

英國公武將出身,平日裡一絲不苟,御下最是嚴苛。如今雖然一把年紀,但動起手來虎虎生風,隨隨便便就能揍掉陸懷熠半條命。

陸懷熠雖然一貫囂張,可甭管是誰到了老頭兒跟前,就算是龍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老頭兒上個月才罰過陸懷熠一回,這一朝便更是氣狠了,直接連夜下帖,把他這“陸小旗”下放進了來香海公出的錦衣衛中間,還美其名曰“歷練歷練”。

就這麼著,陸懷熠才被趕鴨子上架似地塞進了香海縣。

他苦中作樂,本以為如今天高親爹遠,他打上探聽訊息的幌子,也算能肆無忌憚堂而皇之地這香海城裡晃盪。

誰知又碰上這倒黴出?

他怕是出門忘了看黃曆了。

陸懷熠越想越覺得自己好笑,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誰料那笑聲尚未落下,一陣抽搐似得胃疼,便循著香海的風,朝著他接踵連綿而來。

陸懷熠噤了聲,頓時有些不耐地蹙蹙眉。

這幾日來,他早就被香海的“粗茶淡飯”伺候得腹中空空了。

他吃飯一貫挑揀,到香海也並沒有什麼收斂的意思。

反正旁的他吃不下,每天只能銜幾根不沾油水的素面,只要餓不死,旁的一概不碰,頗有些要羽化而登仙的意思。

其實,倒真不是他想挑食。

這天底下總有人生來就會對一些味道格外敏感,比方說腥氣。愛的人稱之為滋味,但到了陸懷熠嘴裡,卻都無疑成了煎熬。

任何丁點未能被妥善處理到的腥味在他口中,都會被無限放大。

海魚蝦貝全都叫他避之不及,再讓他把其他葷腥也徹底忌掉,那他也就離立地出家不遠了。

可彼時的胃疼急促又劇烈,是半分不理會所謂的“解釋”。